绝对的死寂,比真空更甚。
“种子”那饱含毁灭意志的咆哮如同无形的海啸,席卷过“潜影号”的每一个角落,将时间、声音乃至思维都冻结了。舰桥内,所有人在那一刻都化为了僵硬的雕像,只有瞳孔中倒映着舷窗外那几艘突击艇被瞬间湮灭为能量尘埃的恐怖景象。
绝对的力量面前,人类的争斗显得如此可笑且渺小。
这股冻结一切的压迫感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却仿佛永恒。当那毁灭性的意志如潮水般稍稍退去,只留下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无处不在的、被至高存在注视的恐惧感时,僵直的身体才重新夺回控制权,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狂跳。
“牧羊人”脸上的狠厉和算计被前所未有的惊骇取代,她踉跄后退,撞在控制台上,望着窗外那片虚无,嘴唇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归零”计划,在“种子”展现的绝对力量面前,如同孩童的呓语。
“旅鸫”单膝跪地,用枪勉强支撑着身体,汗水浸透作战服,他望向“雨燕”,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震撼和更深的忧虑。
而“雨燕”,在意志冲击稍减的瞬间,目光已死死锁定了主控台上那个最关键的分屏——林薇维生舱的实时监测画面。
警报红灯刺眼地闪烁着。
画面中,一直深度休眠的林薇,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
但那不再是他们所熟悉的、带着痛苦或迷茫的黑眸。那是一双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瞳孔,深邃、冰冷、仿佛蕴藏着星河的诞生与寂灭。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令人心悸,一种超越人类的、神性般的威严与疏离感,透过屏幕弥漫开来。眉心的印记不再是微光,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的、复杂无比的幽蓝漩涡,与外界那恐怖意志残留的波动隐隐共鸣。
她醒了。
或者说,某种沉睡在她意识深处的、与“种子”和“彼岸”紧密相关的“存在”,苏醒了。
“林薇……?”“雨燕”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他意识深处的“净化之钥”碎片,此刻正传来前所未有的、灼热而剧烈的共鸣,仿佛在与苏醒的林薇进行着某种急切的交流。
幽蓝的瞳孔缓缓转动,视线似乎穿透了屏幕,落在了“雨燕”身上。没有回应,但那目光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波动,像是 recognition(识别),又像是……一种深沉的悲哀。
就在这时,维生舱的通讯器里,传出了一个平静、清晰、却非林薇原本声线的、带着奇异混响和空灵感的女性声音,这声音直接响起在舰桥,也响在每个人的脑海:
“‘种子’的愤怒……是因‘窃火者’的觊觎而燃起。”她的目光转向脸色惨白的“牧羊人”,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归零’……是愚昧的毁灭,非是净化。”
“牧羊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灰败。她最大的秘密,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揭穿。
“你……你到底是谁?” “旅鸫”紧握武器,警惕地问道。
“我是林薇。”那声音回答,语调毫无波澜,“亦是‘门’,是‘钥’,是‘彼岸’于此‘摇篮’留下的……最后回响之一。”她的目光再次回到“雨燕”身上,“‘净化之钥’已共鸣。时机……将至。”
“时机?什么时机?” “雨燕”急切地追问,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执行‘最终抗体’协议的时机。”林薇(或者说苏醒的存在)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种子’的污染已深入核心,常规净化无效。唯有引导其全部力量,冲击我意识深处的‘抗体’印记,方有极微几率……在毁灭的边缘,完成重构与净化。”
引导“种子”的全部力量冲击她自己?!
这简直是自杀!而且是可能引发连锁爆炸、毁灭一切的自杀行为!
“不!绝对不行!” “雨燕”失声喊道,意识中的“净化之钥”因他的激烈情绪而剧烈震颤,“一定有别的办法!陈默说过……”
“陈默的残魂……所知有限。”林薇打断他,幽蓝的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抗体’是唯一的路径。但……需要准备。需要……一个‘坐标’,一个‘引导’,以及……一个‘锚点’。”
她缓缓抬起手(在维生舱内),指尖在空中虚划,幽蓝的光痕滞留,构成一个极其复杂的、不断变化的能量结构图。
“坐标,即是我意识与‘种子’核心的深层连接点,需‘净化之钥’完全激活方能定位。”
“引导,需在现实层面,于‘种子’巢穴上方,构建一个能量聚焦阵列,将我的‘抗体’频率放大并投射。”
“锚点……”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雨燕”和“旅鸫”,最后落在“雨燕”身上,“……需要一个意识,与我及‘净化之钥’深度连接者,在能量冲击的瞬间,坚守于现实与意识夹缝之间,稳定通道,防止……彻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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