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晨曦微露,一辆朴素却不失雅致的乌木马车便趁着宫门初启,从皇宫东侧那道寻常不对外人开放的偏门,悄无声息地驶了进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而规律的轱辘声,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晰。车帘被一只素手轻轻掀开,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
苏蘅深吸一口气,宫苑之内,空气似乎都比外面清新几分,带着草木特有的湿润气息。
身旁的沈婉儿见她神色平静,心中稍安,却仍忍不住低声叮嘱:“苏姑娘,宫中不比寻常,万事小心。那林太傅是三朝元老,又是太子的老师,性情古板,极重规矩,你……”
苏蘅眼波微转,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淡笑道:“沈姐姐放心,我明白。”话音未落,马车已缓缓停下。
二人下了车,早有小太监在前引路,不多时,便来到御苑一角。
只见一位身着暗紫色朝服,须发半白,面容严肃的老者正负手而立,正是当朝太傅林徽之。 他目光如炬,在苏蘅踏入御苑的那一刻,便锐利地扫了过来,上下打量,那眼神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哼,”林太傅鼻腔里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不容置喙的傲慢,“一个乡野女子,也敢称灵植师?当真是贻笑大方!”
他语气中的轻蔑与不屑,毫不掩饰,如同利箭般射向苏蘅。周遭几个随侍的宫人闻言,皆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触怒了这位权倾朝野的老太傅。
沈婉儿脸色微微一白,正要开口替苏蘅辩解几句,却被苏蘅暗中轻轻一拽衣袖。
苏蘅面上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仿佛林太傅那尖酸刻薄的话语只是拂过耳畔的清风,她微微躬身,声音平静无波:“民女苏蘅,见过林太傅。是否能称灵植师,并非民女自诩,还需太傅与陛下明鉴。”
不卑不亢,从容淡定。林太傅但他积威已久,岂会轻易被一个黄毛丫头折了面子?
他重重一拂袖,冷声道:“少耍这些嘴皮子功夫!陛下日理万机,岂有闲工夫与你这等来历不明之人消磨?既然来了,便拿出真本事来,若只是些江湖骗术,休怪老夫不客气!”说罢,他便不再看苏蘅,转身便朝着御苑深处的梅林走去:“跟上!”
苏蘅与沈婉儿对视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御苑极大,奇花异草遍布,皆是精心侍弄的珍品。一行人穿过假山,绕过清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泥土的芬芳。
苏蘅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路径旁一株枯萎的红梅吸引。那株红梅约莫一人高,枝干虬劲,本该是极有风骨的,此刻却通体焦黑,叶片凋零殆尽,树皮也干裂开来,仿佛被烈火焚烧过一般,毫无半分生机。
在这一片生机盎然的御苑之中,显得格外突兀,充满了死寂的气息。她脚步微顿,指尖下意识地想要触碰那粗糙的树干。
就在她指尖即将碰到树皮的一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又真实存在的生命波动,如同风中残烛般传入她的感知。
这株梅……并未彻底死去!它还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与死神抗争!苏蘅心中一动,眸光微闪。
“怎么?苏姑娘对这株枯梅有兴趣?”林太傅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中满是算计,“此乃前朝异域进贡的‘血焰红梅’,极为珍贵。可惜三月前不知何故,一夜之间便枯萎至此,太医院的御医和司农司的能手都束手无策。听闻苏姑娘擅长催花结果,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不如就在此地施展一番手段,让老夫,也让即将驾临的陛下亲眼看看你的本事!”
他声音陡然拔高,语气中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威压和毫不掩饰的试探。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谁都知道,让一株濒死的奇珍异木起死回生,比催生寻常花草难上何止百倍!更何况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在即将面圣的关键时刻。
沈婉儿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向苏蘅,手心已满是冷汗。
这林太傅,果然是来者不善!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蘅身上,等待着她的反应。这不仅仅是一次技艺的考验,更是一场尊严与前途的豪赌。
一旦失败,她不仅会沦为笑柄,更可能触怒龙颜,万劫不复!苏蘅迎着林太傅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缓缓抬起眼帘,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掠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了然。
她心中明镜似的,这林太傅,从一开始就给她设下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晨光下竟有几分惑人的意味,不疾不徐地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了一枚饱满圆润、色泽暗红的梅花种子,轻轻捏在指尖,而后,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蹲下身,将那枚种子小心翼翼地埋入了那株枯萎红梅旁边的泥土之中。
金銮殿外,御花园之中,百官屏息,龙颜肃穆。苏蘅,这位新晋的司花女官,此刻正站在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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