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鱼肚白尚未从东方天际挤出,破晓前的黑暗最为浓重。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仿佛整个村庄都沉睡在夜的余温里。
尖锐急促的铜锣声骤然撕裂了王家村的死寂,如同平地惊雷,将沉睡中的村民尽数惊醒。那声音刺耳而冰冷,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召唤,在寂静中划开一道裂痕。
“妖女!妖女苏蘅勾结邪术,害我村子三年大旱!今日官府来人查案!都起来,都起来看啊!”阿牛那公鸭嗓子般的声音在村口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恶意。
他的脚步声混杂着锣声,像是一只野狗在吠叫,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焦躁与兴奋。苏蘅几乎在锣声响起的瞬间便睁开了眼,眸中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她的心跳虽快,却异常稳定,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她简单披了件外衣,刚走到堂屋,院门便被“砰砰砰”拍得山响,震得屋檐下的蛛网微微颤动。木门在撞击下发出吱呀的呻吟。
“苏蘅妹子!苏蘅妹子!快开门!”是赵猎户焦急的声音,夹杂着清晨冷风灌入门槛时带来的呜咽声。
苏蘅拉开门栓,赵猎户高大的身影便一步跨了进来,他额上布满细汗,脸上满是忧虑:“妹子,不好了!县里真派差役来了,阿牛那厮一大早就去县里告了状,说是……说是你用邪法操控天气,害得咱们村颗粒无收!”
苏蘅心头猛地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点了点头:“赵大哥,我知道了,你别急。”她迅速转身,从床头的小木匣里取出一支素钗将散落的青丝绾起,又换上一身干净的旧布衣,动作有条不紊。
指尖触到木匣的纹路,冰凉粗糙,一如她此刻的心绪。三年了,自从她三年前莫名出现在王家村后山,这“妖女”的名头就若有若无地跟着她。
起初只是些妇孺间的闲言碎语,说她来历不明,孤身女子却能在山中活下来,定有古怪。
后来村子开始大旱,这流言便愈演愈烈。
她曾尝试解释,也曾用自己所知的农学知识帮助村民改良田地,试图缓解旱情,却收效甚微,反而更坐实了她“懂妖法”的猜测。
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背脊,带着恐惧、怀疑,甚至某种隐秘的快感。祠堂前已是人山人海。
早春的风仍带寒意,吹得挂在屋檐下的红灯笼轻轻摇晃,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文远坐在案桌后,手持折扇,时不时轻摇两下,儒衫浆洗得发白,却透着几分刻意维持的体面。
村民们将祠堂前的小广场围得水泄不通,窃窃私语声汇成一片嗡鸣,像蜂群在耳边盘旋。投向苏蘅的目光充满了猜忌、恐惧,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兴奋——仿佛即将见证一场盛大的审判。
“妖女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苏蘅目不斜视,一步步走向祠堂。脚下的石板冰冷坚硬,每一步都踩在众人的注视之下。
那些指点、那些饱含恶意的眼神,如芒在背,她却挺直了脊梁,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与寒意。她必须冷静,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苏蘅!”苏文远猛地一拍惊堂木(那其实只是块厚实的木板),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你可知罪?”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村民立刻鼓噪起来。有人跺脚,有人挥臂,情绪如火药桶般一点即燃。“就是她!自从她来了,我们村就没下过一滴透雨!”
“肯定是她使了什么邪术,吸走了我们村的雨水!”
“烧死她!烧死她才能风调雨顺!” 阿牛跳得最高,唾沫横飞,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苏蘅冷眼看着苏文远,这个男人,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人,平日里也最受尊敬。三年前她初来乍到,他还曾假惺惺地送过几本书给她,如今却成了构陷她的急先锋。
是为了博取名声?还是另有所图?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却听村口方向传来一阵清晰的马蹄声和金属碰撞的叮当声。
那节奏沉稳有力,如同战鼓渐近,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伸长脖子望去。
只见数名身着皂隶服饰、腰佩制式长刀的差役,簇拥着一位面色冷峻、身形魁梧的头领,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们身上的官差气息,带着一股天然的压迫感,让原本喧嚣的村民们不自觉地噤声,纷纷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那差役头领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过一张张或惊恐或幸灾乐祸的脸,最终,定格在了苏文远的身上。
他腰间的佩刀在晨曦微光中泛着冷冽寒芒,如同他即将开口的语气。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众人屏息的等待。
那头领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人心上:场面一度死寂,连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方才还喧嚣鼎沸的人群,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人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愕与不解。那差役头领本是满脸横肉,凶神恶煞,此刻见了锦袍男子的气度与腰间隐约露出的官印一角,脸上的戾气瞬间收敛了七八分,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和探究:“这位大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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