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韩执渊心头紧锁的某处。他眼底的阴郁被这句话带来的暖意驱散了些许,紧抿的唇角甚至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是了,他的苏七,从来不是等待保护的公主,她是手持数据利刃,能与他一同深入虎穴,也能将他从意识深渊拉回的同行者。她的冷静,是她强大的盔甲,也是他此刻最需要的镇定剂。
康复室的合金门无声滑开。苏瑾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研究服,手里拿着一个刚打印出来的厚厚一叠报告走了进来。他的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韩执渊,又快速浏览了一遍四周光屏上尚未完全平息的数据。
“峰值比预想的高。”苏瑾开口,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只有纯粹的科学审视,“而且出现了新的异常波谱,在海马体与杏仁核的交界区域。执渊,除了刚才的反射触发,你是否还经历了短暂的、无法归类的记忆闪回?或者,非情境引发的、强烈的愤怒或空洞感?”
韩执渊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有一些……碎片。不是画面,更像是……指令的回声。情绪……有一阵突然的烦躁,就在测试开始前,没有原因。”
“问题比我们最初建模时更复杂。”苏瑾将报告递给苏七,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脑神经图谱和生化标记物分析,“对方使用的不是传统的意识覆盖或记忆屏蔽,那太粗糙了。这是一种高度精准的‘神经骨架重塑’技术。它针对的是潜意识层之下的本能反应和情绪驱动核心,将预设的‘高效生存逻辑’——也就是那些攻击反射和绝对理性模式——直接写入你的基底神经回路和边缘系统。记忆恢复,只是找回了被覆盖的‘文件’,但修改了的‘操作系统底层代码’依然存在。”
苏七快速翻阅着报告,越看神色越是凝重。“这意味着,即使他完全记得自己是谁,记得所有过往,这些被强化的、属于‘K’的神经通路,依然可能在遇到特定刺激——比如高频压力、特定感官信号、甚至某些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潜意识联想时,被优先激活,暂时性地压制或扭曲他基于记忆和情感做出的正常决策?”
“非常准确的描述。”苏瑾颔首,目光转向韩执渊,带着科学家的严谨,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就像给你的大脑安装了一个隐藏的、拥有极高权限的后台程序。正常情况下,你用自己的意志(主程序)运行。但在特定条件下,这个后台程序会抢夺控制权。除非我们找到这个程序的‘卸载密钥’,或者……”他停顿了一下,强调道,“依靠你自身‘主程序’的绝对算力和防火墙,也就是你强大的自主意识和意志力,去不断识别、拦截、并最终尝试重写这些恶意代码。这是一个漫长、艰难,且伴随不可预测风险的过程。”
“风险就是,”韩执渊接过话,声音低沉而冷静,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苏瑾的意思,“在某个关键时刻,我可能不再是我。‘K’的指令,会覆盖‘韩执渊’的选择。”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远胜于肉体的痛苦。他害怕自己会成为伤害苏七、伤害苏家的那把刀,而这把刀,还是由敌人亲手塞进他手里的。
室内陷入了更深的沉寂。只有仪器运转发出的极低微的嗡鸣声。窗外的阳光似乎也失去了些许温度,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略显冷硬的光斑。
韩执渊深吸一口气,挣脱了康复平台的柔性束缚,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苏家精心打理的中式庭院,假山流水,曲径通幽,一派宁静祥和。但他的背影却挺直得如同绷紧的弓弦,透出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孤寂和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紧绷。
“在我彻底清除这些‘代码’之前,”他没有回头,声音透过玻璃反射回来,带着一丝压抑的决绝,“七七,我需要确保你的绝对安全。或许……适当的距离……”
“距离解决不了问题,执渊。”苏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清晰而坚定。她也走到了窗边,与他并肩而立,共同望向窗外那片虚假的和平。“我们早就越过了需要靠物理距离来获取安全感的阶段。你的战争在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而我的战场,就在你身边。无论是在这间康复室,还是在未来可能面对的任何风暴里。”
她侧过身,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眼神却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二哥,逆向工程这种编码技术,找到它的触发逻辑和结构弱点,需要什么?”
“核心样本。”苏瑾回答得毫不迟疑,“冰岛基地残存的硬件,被埃里克和莉娜封存的那部分,尤其是可能存储了初始编码协议或生物标记识别数据的存储单元。我已经动用最高权限,催促老四那边的‘特殊物流’通道尽快运抵。但这需要时间,而且对方肯定也做了数据销毁和物理破坏。”
就在这时,韩执渊放在旁边桌上的、经过多重加密的私人通讯器发出了一阵独特频率的震动。不是铃声,只是一种特定的触感。他走过去拿起,指纹与虹膜双重验证后,一条来自“瓦尔基里”欧洲分部最高保密等级的简报跃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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