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哀恸地穴出口的数据光幕,那令人窒息的负面情绪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近乎真空的静。不是安宁,而是某种更庞大存在降临前的死寂。
云棠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墙壁才稳住身形。脑海中那些痛苦的残响虽已减弱,却如同跗骨之蛆,留下阵阵隐痛与冰冷的空虚感。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指尖似乎还萦绕着那抹利用他人痛苦后残留的、暗灰色的数据污渍,它们正缓慢地被她的银色能量净化、排斥,化作细微的尘埃剥落。
洛林的情况更糟,他脸色灰败,眼神涣散,显然在刚才的精神污染中受损不轻。“刚才……谢谢你。”他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你用的那种力量……”
“一种不得已的亵渎。”云棠打断他,声音低沉而冰冷,她不愿多提那份将他人痛苦化为武器的触感,“先确认我们现在的位置。”
他们此刻身处一条宽阔得超乎想象的廊道。廊道两侧不再是岩石或数据结晶,而是无限延伸、高不见顶的镜面。镜面光滑如砥,清晰地映照出他们疲惫的身影,以及身后那扇正在缓缓闭合、通往哀恸地穴的暗淡光门。
然而,这镜面映出的景象,却透着诡异。
云棠看向镜中的自己。依旧是那身浮现着银色纹路的亚麻布裙,脸色苍白,眼神带着历经磨砺后的锐利与一丝难以抹除的疲惫。这很正常。
但下一秒,镜中的“她”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与她此刻心境完全不符的、充满恶意的微笑。那笑容一闪而逝,快得仿佛是错觉。
云棠瞳孔微缩,猛地看向旁边的洛林。镜中的洛林也正直勾勾地看着镜外的本体,但他的眼神……空洞无物,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玩偶。
“这些镜子……不对劲。”洛林也察觉到了异常,声音带着警惕。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廊道前方无尽的镜面中,他们的影像开始发生变化。有的影像等级飙升,装备华丽,周身却缠绕着不祥的黑红色数据流,眼神暴虐;有的影像则等级归零,身体残缺,在镜中无声哀嚎;有的影像甚至变成了非人的怪物,或是彻底融化成了一滩蠕动的数据……
成千上万个“可能性”中的云棠和洛林,出现在两侧的镜中,演绎着无数或辉煌、或悲惨、或扭曲的“未来”与“假如”。它们沉默地“表演”着,如同上演着一场盛大而无声的悲剧歌剧,将这条无尽的廊道化作了展示命运残酷的画廊。
“这是……‘镜厅’……”洛林倒吸一口凉气,认出了此地,“据说能映照出入侵者所有的数据可能性,甚至……引导其走向特定的‘分支’。”
就在两人被这万千镜像所震慑时,前方廊道出现了变化。原本笔直的通道,在视线的尽头分出了三条岔路。每一条岔路的入口,都被一团柔和但性质迥异的光晕所笼罩。
左边的岔路,弥漫着温暖的、如同晨曦般的金色光辉,隐约传来令人心安的系统提示音和欢快的游戏背景音乐,仿佛通往一个无忧无虑的完美世界。
中间的岔路,则笼罩在冰冷的、纯粹的银色光辉中,与云棠的能量颜色相似,散发着绝对理性和秩序的气息,路径笔直,目标明确。
右边的岔路,幽暗深邃,只有几点猩红的光芒如同野兽的瞳孔般在黑暗中闪烁,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却也透着一股野性、自由的诱惑。
三条路,代表了三种可能的方向:沉溺虚假的安宁、拥抱绝对的理性、或是踏入未知的混乱。
“路径图指向哪一条?”洛林急切地问道,他本能地倾向于那片温暖的金色,那能抚慰他刚刚受创的精神。
云棠闭目感应,眉头却越皱越紧。她脑海中那幅由银色光纹构成的路径图,在延伸到这三条岔路时,竟然也变得模糊不清,三条路径上都闪烁着代表“可行”的微光,却又都缠绕着代表“警告”的暗影。
“路径图……无法确定。”云棠睁开眼,脸色凝重,“盖亚干扰了这里的底层规则,或者……这个地方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选择陷阱。它要我们自行选择方向,而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将我们引向截然不同的‘结局’。”
她看向两侧的镜面。在那片代表着“沉溺安宁”的金色岔路对应的镜像中,她看到了自己和洛林变得眼神麻木,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幸福微笑,如同被精心饲养的宠物。而在那片“未知混乱”的猩红岔路对应的镜像中,她看到的是疯狂、战斗与……一丝微弱的、燃烧着的真实火焰。
“不能久留,必须选一条。”云棠沉声道,她感觉那无形的注视再次降临,比在哀恸地穴时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审视实验品般的冷漠兴趣。
就在她倾向于选择那条充满不确定、却可能蕴含一线生机的猩红岔路时,异变再生!
他们身旁的镜面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紧接着,两个身影从中一步踏出——正是云棠和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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