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车窗玻璃哐啷作响,仿佛随时都会碎裂。铁柱靠窗坐着,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的心跟着揪紧。窗外熟悉的田野和山峦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晕,却无法抚平他内心的焦虑。
车厢里挤满了人,混杂着汗味、烟草味和鸡鸭的腥臊气。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在他旁边打着瞌睡,孩子的啼哭声时断时续。铁柱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电报,那四个字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心:父病危速归。
爹,您一定要等我...铁柱在心里默默祈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窗边缘。玻璃上映出他焦虑的面容,那双曾经充满希望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
当熟悉的村口终于映入眼帘时,夕阳已经完全西沉,只在天边留下一抹残红。铁柱提着简单的行李跳下车,顾不上扬起的尘土,快步向村里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如山,却又急切如风。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鸡在角落里啄食。灶房里飘出淡淡的中药味,苦涩中带着一丝凄凉。
他轻声唤道,声音有些发抖。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里屋蹒跚而出。当铁柱看清母亲的模样时,心脏猛地一缩——她才四十出头,头发却已经花白了大半,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
柱子...母亲的声音嘶哑,颤抖着伸出手,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身影,真的是你?她的手指粗糙如树皮,却在触碰到儿子脸庞时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娘,是我。铁柱快步上前,握住母亲粗糙的手,那手上的老茧硌得他心疼,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哽咽,强忍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母亲用颤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流淌:瘦了...城里受苦了吧?即使在这个时候,她首先关心的还是儿子。
不苦,娘。我在城里很好。铁柱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爹怎么样了?
母亲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用手背胡乱擦着,却越擦越多:你爹他...大夫说是肺痨,已经...已经下不来床了...她的话断断续续,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
铁柱的心像被重锤击中,他强忍着泪水,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带我看看爹。
里屋昏暗潮湿,只有一盏油灯在墙角摇曳,投下微弱的光。父亲躺在土炕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色蜡黄,呼吸微弱而急促。药味和霉味混合在一起,让人窒息。
爹...铁柱跪在炕前,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他轻轻握住父亲露在被子外的手,那手冰凉而干瘦,像枯树枝一般。
父亲缓缓睁开眼,混浊的眼睛努力聚焦:柱...柱子?他颤抖着伸出手,铁柱急忙将父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如刀绞。
爹,我回来了。铁柱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您会好起来的,我带您去城里看大夫。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滴在父亲的手背上。
父亲摇摇头,气若游丝:不...不必了...我的身子自己清楚...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都像是在撕裂什么。铁柱急忙轻轻拍着父亲的背,感受着那嶙峋的骨头,心疼得无以复加。
爹,您别这么说。铁柱的声音哽咽,我攒够钱了,能带您去最好的医院。他紧紧握住父亲的手,您一定要挺住,我还要接您和娘去城里享福呢。
父亲虚弱地笑了笑,眼神中满是慈爱:好...好...我儿子有出息了...他的手微微用力,虽然很轻,但铁柱能感觉到那份不舍,在城里...受委屈没有?
没有,爹。大家都对我很好。铁柱擦掉眼泪,努力露出笑容,我开了个裁缝铺,生意可好了。等您好起来,我教您用缝纫机,您的手艺肯定比我强。
父亲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仿佛想起了年轻时也是村里有名的巧手:好...好...他又开始咳嗽,这次咳得更厉害,整个人都在颤抖。
母亲端着一碗药进来,眼睛红肿:老头子,喝药了。她小心翼翼地扶起父亲,一勺一勺地喂药。每一勺都洒出来不少,母亲耐心地擦拭着。
铁柱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他接过药碗:娘,我来吧。
喂完药,父亲的精神似乎好了些。他示意铁柱靠近些,声音微弱:柱子...爹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有你这么个儿子...他的手颤抖着抚摸铁柱的脸,不管走到哪...别忘了根...
不会的,爹。铁柱紧紧握着父亲的手,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我永远记得自己是赵家屯的人,是您和娘的儿子。
父亲点点头,闭上眼睛,似乎累了。铁柱以为他睡着了,正要起身,却听见父亲轻声说:柜子...最底下...有个木盒子...
铁柱依言找出那个陈旧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些发黄的照片和文件,还有一个小小的红布包。
打开...父亲示意道。
红布包里是一对银手镯,虽然款式老旧,但保存得很好,在油灯下闪着柔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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