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西南边境的群山。
风在林间低语,卷起腐叶与湿土的气息。
那座名为“安宁疗养所”的私人诊所,静卧于悬崖之下,外墙爬满藤蔓,仿佛被时间遗忘。
但陆昭知道——它从未沉睡。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落叶。
分布不均,西北侧有轻微拖拽痕迹,像是轮椅碾过又被人匆忙扫平。
通风口边缘凝结的水汽比别处更少,金属格栅内传来极其微弱的热感,不超过人体体温散发的余温。
有人在下面活着。
“你留在这儿。”他对沈清说,声音压得极低,“如果十分钟内我没发出信号,立刻联系市局封锁整片区域,不要进来。”
沈清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你确定这不是陷阱?”
“我确定它是。”陆昭扯了扯嘴角,竟露出一丝近乎荒诞的笑意,“可有些路,必须走进去才知道怎么破。”
他拧亮战术灯,光束切开黑暗,沿着坍塌半边的楼梯缓缓下行。
空气越来越冷,混杂着消毒水与陈旧电路的味道。
走廊尽头,一扇锈蚀的铁门虚掩着,微光从缝隙中渗出,像一只不肯闭合的眼睛。
推门瞬间,光落在一张苍白的脸上。
林素仪坐在轮椅上,银白的发丝披散肩头,脖颈以下裹在厚重毛毯中。
她正将一根细管接入“零号”胸前的接口舱——那是“红眼计划”最原始的脑波耦合装置,早已被世界列为禁用科技。
维生系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如同心跳复刻机。
她抬头,看见陆昭,嘴角牵动,是一抹苦涩的笑。
“我就知道你会识破那个诊所注册信息……毕竟,我用的是你爸当年教我的反侦察手法。”
声音沙哑,却清晰得像一把钝刀割开记忆。
墙上投影无声展开,三百余个节点如神经突触般蔓延,构成一张覆盖政、法、医、媒的庞大网络——“红眼计划”的真实结构图,远比警方档案中记载的复杂百倍。
每一个节点都标注代号与激活频率,其中一处闪烁红光,标记为:“初啼会议·摇篮看护者”。
陆昭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她。
“你为什么不逃?”他问。
“逃到哪里去?”林素仪冷笑,“他们早就在每个人的梦里埋了开关。你以为躲进深山就安全?可只要广播一次特定频率,连婴儿都会对着月亮哭喊暗语。”
她指向硬盘插槽:“这里面是所有‘裂痕者’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们被监控的方式。三百二十七人,从法院庭长到国际卫生组织代表,全都不是共谋——他们是被选中的容器,自幼接受心理暗示编程,一旦触发条件,就会自动执行指令。”
陆昭接过硬盘,金属外壳冰凉刺骨。
“他们不是要你继承权力。”林素仪盯着他,目光灼热,“他们是要你成为新的枷锁。当你掌握名单那一刻,你就成了下一个‘看守者’。”
沉默在手术室里蔓延。
沈清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数据库已接入,正在比对死亡登记系统……天,‘摇篮看护者’三年前已在殡仪馆登记死亡,可最近三个月,有多笔资金通过火化服务洗钱,账户关联七家海外空壳公司。”
陆昭盯着屏幕上跳出的名字,瞳孔骤缩。
那是父亲的老上司,刑侦支队前任支队长,曾亲手授予陆振华“年度杰出警员”称号的男人。
“死人不会开会。”沈清的声音冷静如刃,“但傀儡会。”
通讯频道突然切换,“白袍医生”的声音切入:“陆昭,我刚完成初步分析——这些‘裂痕者’的心理植入程序,基于童年创伤重构认知框架。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已被操控。这不是阴谋,是生态级的精神驯化。”
陆昭闭上眼。
他忽然明白了。
“红眼计划”从来不想建立一个由少数人统治的世界。
它要的,是让这个世界自己走向控制——通过无数看不见的线,牵动无数自以为自由的人,让他们在清醒中做出被设定的选择。
这才是最可怕的暴政:你不觉得被奴役,所以你心甘情愿地维护牢笼。
他睁开眼,走到角落的主机前,插入硬盘。
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按下了格式化键。
进度条迅速走完,红色警告弹出:【数据已清除】。
下一秒,他抽出硬盘,抬脚碾碎,再一脚踢向主机屏幕,玻璃炸裂,火花四溅。
“我不需要知道谁被污染了。”他说,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空间,“我要做的,不是追捕每一个傀儡。而是让钟摆停下来——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听清自己心里的声音。”
林素仪怔住了。
良久,她笑了,眼角滑下一滴泪。
“你爸当年也这么说了。”
她颤巍巍抬起手,指向墙上的投影,最后一帧画面缓缓浮现:一座地下设施的三维模型,中央会议室悬挂一枚铜铃,铭文刻着——“初啼之时,万物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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