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客那日,凌府门前车水马龙。乌漆大门外停满了马车,仆从们引着宾客往里走,廊下挂着的绢灯虽未点,却也衬得庭院愈发齐整。
凌老将军凌安国年事已高,在正厅圈椅上坐着,与相熟的老臣闲话当年戍边的旧事;凌将军则带着凌绎、凌纪在厅外接待男宾,凌将军一一回应宾客的道贺。
凌绎熟稔军需实务,正与几位官员聊北疆的粮草调度;凌纪最是跳脱,凑在凌将军身边,一会儿跟老臣家的公子聊“北疆的马比汴京的温顺”
一会儿又指着院中的石榴树说“这树结的果子能吃吗?比北疆的沙棘甜不甜”,活脱脱一副少年心性,引得周围人阵阵发笑。
正厅里早已热闹起来,女眷们围着圆桌坐定,桌上摆着蜜饯、干果、温好的杏仁茶。
忽然厅外传来笑语,何夫人带着儿媳柳氏,几个孙辈,何夫人穿着绛色绣牡丹的褙子,几个小辈簇拥着长辈,看着格外热闹。何蕴卿一眼看见母亲,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眼眶瞬间红了:“母亲!”
何夫人也红了眼,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蕴卿,可算见着你了,在北疆受苦了。”
周围的女眷们连忙起身相迎,张夫人递过一方素帕,笑着说:“老夫人莫哭,今日是喜事,该高兴才是。” 李夫人也凑过来:“是啊,凌夫人回汴京了,往后有的是团聚日子。”
何家三娘何茵穿着月白襦裙,走上前微微屈膝:“姑姑安好。表妹上次回汴京还是三年前,如今瞧着愈发精神了。”
何家六娘何芷趁机拉过凌霜的手,小声问:“表妹,北疆的马真的能追风吗?我长这么大还没骑过马呢!”
何家五娘何荷在旁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阿芷,先给姑姑请安。” 凌霜却笑着应:“等过几日我带你去马场,让你试试北疆的马。”
折老夫人随后也到了,一身青灰绣兰草的褙子,由丫鬟搀扶着进来。
凌老夫人连忙起身相迎,两人手牵手走到上首坐下,满是重逢的感慨。“阿慈,咱们一别这些年,当年在京中一起做喝茶赏花的日子,我可没忘。”
折老夫人握着她的手,语气里满是亲切。笑着点头:“我也没忘,你最会绣兰草,我总缠着你教我。”
说着,凌老夫人拉过凌霜、唐婉华,给满厅女眷介绍:“这是我孙女霜霜,在北疆跟着她父兄练过武。这是孙媳婉华,也是北疆长大的,性子细。”
话音刚落,就有几位夫人凑在一起低语:“这就是上过战场的凌三娘子?看着倒不凶,就是肤色深些。”“听说她还杀过敌呢,这般年纪倒有胆识。”
何芷立刻瞪了过去,刚要开口,被何茵轻轻拉了拉。凌霜却毫不在意,端起桌上的酸梅汤喝了一口。
笑着对众人道:“北疆风沙大,肤色深些才耐晒;杀过敌也不是什么坏事,若不是咱们凌家、折家这些人守着边境,哪来汴京的安稳日子,哪有咱们今日坐着吃果子、聊闲话的清闲?”
这话不卑不亢,语气里带着股子北疆女子的坦荡,倒让满厅女眷愣了愣,随即张夫人率先赞道:“三娘这话在理!咱们汴京的安稳,都是前线将士守来的,三娘有这份见识,比好些男儿都强!”
李夫人也跟着点头:“是啊,我家那小子天天只会读死书,哪有三娘这般爽利?” 何芷更是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就说我表妹最厉害!”
满厅顿时响起一阵笑语,先前的低语早被抛到了脑后。
宴席过半,樊楼四司六局的伙计端上了新菜,水晶脍、荔枝腰子、奶房签,都是汴京时兴的吃食。
凌霜嫌厅里人多闷热,便跟唐婉华说了声,往后院莲池去透透气。她屏退了跟着的丫鬟,刚蹲在池边逗锦鲤,就听见 “扑通” 一声响,不远处的柳树下,一个身着浅蓝长衫的少年掉进了水里,正扑腾着呛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岸边的青草。
凌霜心头一紧,快步跑过去。她虽在北疆长大,草原戈壁多,却也有军营附近的海子,小时候跟着父兄在海子边练过水性,应对这种小池倒不在话下。
她脱了外罩的绉纱褙子,只穿绯红抹胸和衬裙跳下水,一手揽住少年的腰,一手划水往岸边带。
少年正是折知许,方才陪父亲与凌将军父子聊天,被凌纪拉着多喝了几杯米酒,出来透气时脚滑,竟跌进了莲池。
被救上岸后,他咳着吐出几口池水,才算彻底清醒,抬头见眼前的女子发丝滴水,贴在麦色的脸颊上,一双杏眼亮得像夜空中的星子。
连忙撑着身子躬身行礼:“在下折知许,多谢凌三娘子救命之恩。今日若不是娘子出手,在下怕是要闹出大笑话了。”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凌霜摆了摆手,刚要拧干头发上的水,就见丫鬟春桃小跑着过来,手里拿着干帕子、浅绿褙子和布袜。
一见她浑身湿透,急得跺脚:“三娘!您怎的浑身湿了?是不是掉水里了?夫人正找您呢,说前厅新上了您爱吃的奶房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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