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依礼分作两处,东头临着月洞门,设了张紫檀圆桌,专待男眷。
西头靠着暖阁,摆着几排花梨木软凳,女眷与姑娘们正于此闲坐。
府中四司六局早把诸事打理得妥帖,帐设司挂的水绿云锦纱帘,边角缀着细巧银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搅得满室春光都活泛。
新剪的海棠鲜枝扎了花球,粉白花瓣映着日光,格外喜人。
侍女提着细颈银壶,正给女眷们添酒,清醇酒香荼蘼酒混着廊外海棠的甜气,漫得满室都暖融融的。
西头女眷席上,范母坐在主位,左侧是折老夫人,右侧是武兴伯夫人,其余夫人则三三两两围坐,手里端着青瓷盏,慢声聊着近年苏州新出的织锦纹样。
康宁目光掠过席间,落在不远处的娇娇身上,笑着对身旁的福慧说:“娇娇今日戴的这支赤金嵌珍珠玉兰簪,衬得愈发端庄了,倒跟大姐姐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好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笑着点头:“这簪子珠圆玉润,想来是二姐夫特意寻来的,疼女儿的心思都摆在明面上了。”
乐善捧着茶盏,笑意盈盈地接话:“前几日听杨羡说,魏珩的骑术越发精进了,连户部李郎中家的郎君邀他比试过,都被他落了半里地,可见是下了不少苦功。”
秦夫人闻言,眼角笑出细纹:“可不是?去年去玉泉山赏桃,他还帮着照看各家小郎君,半点不毛躁,如今越发稳当了。”
楚瑶与几个相熟的姑娘家凑在西头角落,楚瑶手里捏着枝刚折的海棠,往娇娇发间比了比:“这支海棠插在你发间正好,粉嫩嫩的,比你鬓边那支玉兰簪更显活气。”
秦方好则指着娇娇案上的螺钿漆奁,眼底满是赞叹:“这漆奁的纹样真细巧,螺钿嵌的玉兰纹在光下泛着虹彩,下次我寻些成色好的珠花来,帮你衬一衬,保管更雅致。”
娇娇轻轻点头应着,指尖搭在漆奁边缘,想起方才魏珩递花瓣时的局促模样,心里竟悄悄暖了起来,耳尖也泛起浅红。
东头男眷席上,气氛也格外热络。
杜仰熙坐在桌旁,他前些年已升任大理寺丞,此刻正与武兴伯聊起公务:“上月审结的那桩盗案,多亏了伯爷帮忙查证物证。
不然单凭卷宗里的只言片语,还得多费好些周折。”武兴伯摆手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
范良瀚斜倚在椅上,手里把玩着个珐琅小葫芦,转头跟身旁的柴安吐槽:“表哥,你是没瞧见前几日挑马,那小子对着两匹好马转三圈。
我催他快定,他憋半天说‘得再掰扯掰扯马性子’,这愣头青选马都磨叽,往后遇事如何能护住娇娇?”
柴安听了笑出声,端茶盏点了点桌面:“你当局者迷!他哪是磨叽?是心细!前儿你挑砚台都跟伙计磨半天,他总比瞎拍板的强,往后护人未必不如你周全!”
另一边,杨羡与折淙正跟太仆寺的叶大人聊马场事。杨羡笑着说:“前几日我那匹‘追风’性子烈,连驯马师都没辙,还多亏魏郎君帮忙调驯,不过两日就服帖了,”
折淙浅笑“这小子倒真有能耐,摸马性子的本事,连马场老手都比不上。”
叶大人闻言点头,眼里满是赞许:“魏郎君在驯马一道上,确实有几分天赋,更难得的是有耐心,寻常烈马到他手里,总能被磨得温顺,是个难得的稳当人。”
魏珩侍立在武兴伯身侧,身后小厮捧着银质酒盏,他偶尔上前帮长辈添酒,耳尖却悄悄竖着,听着席间的话。
目光总忍不住往西侧飘,见娇娇正低头剥着洞庭饐的柚子叶,指尖轻轻捏着叶片边缘。
阳光落在她鬓边的珍珠簪上,泛着温和的光,他耳尖顿时泛红,忙收回目光,指尖悄悄攥紧了茶盏柄。
宴席过半,秦方好拉着娇娇和楚瑶去廊下折海棠,笑着说:“西头案头的花球瞧着快谢了,咱们折些新鲜的来,添些活气。”
刚走到廊边,就见魏珩站在桃花树下,手里捏着片粉白的芍药花瓣,见她们过来,忙上前两步,把花瓣递过去:“方才在园里见着的,插在你们案头的白瓷瓶里正好。”
娇娇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指腹,微凉的温度让她心头一跳,慌忙缩手,小声道了句“多谢魏家哥哥。”
秦方好在旁看得清楚,故意咳嗽一声,拉着楚瑶往远处走:“咱们去那边折几枝水仙,听说园角的水仙开得正好。”
魏珩看着秦方好与楚瑶走远,才有些局促地开口:“明日我去樊楼,你前几日跟楚三娘提起想吃那边的马奶糕,若是得空,我给你带些新鲜的来。”
娇娇垂着头,攥着花瓣的手紧了紧,声音轻得像春日的风:“好,那你到时候交给吴管家便是。”
两人没再多说,只并肩站在廊下,看着远处的海棠花被风吹得轻轻晃,鬓边碎发偶尔碰在一起,倒比说多少话都更显温软。
夕阳渐渐斜了,把范府的朱漆廊柱染成暖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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