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斯年租住的小院,比夏小雨和吴老师合住的那个更加简陋,只有一间正房和一个小小的灶披间,但胜在独门独院,关起门来,便是与外界隔绝的天地。此刻,这方小小的天地,却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压抑与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薄斯年将怀里还在小声抽噎的薄夏交给夏小雨,示意她先哄孩子。夏小雨接过儿子,走到房间的角落,坐在炕沿,轻轻拍着薄夏的背,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目光却平静地落在房间中央,那场属于薄斯年与他原生家庭的战争上。
薄斯年没有请父母坐下,他就站在屋子中央,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紧握的双拳和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汹涌的怒涛。他目光沉沉,依次扫过眼神闪烁的薄建军、一脸不甘的王秀英和缩着脖子却仍贼眉鼠眼打量屋子的薄斯明。
“现在,没有外人了。”薄斯年的声音冷得像冰,“说吧,你们今天来,到底想干什么?”
王秀英被他这态度激得又要撒泼,刚想开口,薄斯年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硬生生把她的话堵了回去。在真正的军人气势面前,她那套乡下泼妇的伎俩,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薄建军作为一家之主,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他试图拿出父亲的威严,声音却带着底气不足的干涩:“老三,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是你爹娘!我们来京城看看你媳妇和孙子,不行吗?”
“看孙子?”薄斯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跑到学校,当着那么多老师学生的面,哭闹撒泼,污蔑小雨不孝,骂她勾三搭四,甚至想动手,这就是你们看孙子的方式?这就是你们对待为薄家生了唯一男孙的儿媳的态度?!”
他每问一句,声音就拔高一分,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如同惊雷炸响在小小的房间里,震得薄建军和王秀英脸色发白。
“我……我们那不是气的吗?”王秀英强词夺理,声音尖利,“她夏小雨在京城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住着这么好的院子(她自动美化了这个简陋的小院),却把我们老两口丢在乡下受苦!她赚了那么多钱,给我们寄过几个?心里还有没有长辈?!”
“她赚的钱?”薄斯年冷笑,“你们亲眼看见了?她一个学生,带着孩子,白天上课,晚上照顾孩子,哪来的时间精力去‘赚大钱’?就算她凭借自己的本事,赚了点辛苦钱,那也是她夏小雨自己的!跟薄家有什么关系?!跟这个只会伸手索取的弟弟有什么关系?!”
他直接撕开了那层遮羞布,将贪婪的本质暴露无遗。
“怎么没关系?!”薄斯明跳了起来,梗着脖子,“她是薄家的媳妇!她赚的钱就是薄家的钱!三哥,你的津贴肯定也都给她了吧?你们在京城过好日子,让我和爹娘在村里抬不起头,你们良心让狗吃了?”
“闭嘴!”薄斯年猛地转头,目光如刀锋般割向薄斯明,“薄斯明!你近二十岁的人了,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想着靠自己双手挣钱,整天琢磨着怎么吸兄嫂的血!我薄斯年没有你这样的弟弟!我的津贴,每一分都是我用命在边疆换来的!我想给谁花,就给谁花!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他这话说得极重,几乎是彻底否定了薄斯明。薄斯明被他骂得面红耳赤,想反驳,却在薄斯年那杀人的目光下,嗫嚅着不敢再吭声。
王秀英见小儿子被镇住,又心疼又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哎呦我的老天爷啊!没法活了!儿子不认爹娘,不认兄弟了啊!娶了媳妇忘了娘啊!薄斯年,你是个白眼狼啊!我们白养你这么大了啊……”
又是这一套。
薄斯年看着母亲毫无新意的表演,眼中最后一丝对亲情的期待也彻底湮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冰冷。他想起小时候,家里有点好吃的,总是紧着二哥和老四,他永远是吃得最少、干活最多的那个。后来他去当兵,津贴大半寄回家,指望他们能照顾好小雨和刚出生的夏夏,结果呢?他们把人赶出老宅,分给最破的房子,连孩子生病都不肯借钱!
过去种种委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后那个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惊人冷静的妻子,为了那个差点被他们吓坏的儿子。
“养我?”薄斯年打断王秀英的哭嚎,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悲凉,“我十五岁参军,至今十年。头三年津贴微薄,也几乎全部寄回。后面七年,每月津贴大半归家。爹,娘,你们可以摸着良心算算,是我欠你们的,还是你们欠我的?是我薄斯年忘恩负义,还是你们贪得无厌?”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这些年寄回家的每一笔款项。“需要我一笔一笔念给你们听吗?”
薄建军和王秀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没想到薄斯年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那些钱……那些钱是给你攒着娶媳妇的!后来不也给你娶了夏小雨吗?”王秀英试图混淆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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