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图书馆那次深入的学术交流后,林浩然发现,自己脑海中时不时便会浮现出夏小雨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以及她提出那些尖锐而富有洞察力问题时的专注神情。她像是一个谜,吸引着他去探寻,去解读。
于是,一些看似巧合的“偶遇”开始频繁发生。
周三下午,夏小雨如约来到经济学阅览室归还书籍并准备再借几本时,林浩然果然已经坐在了老位置,手边还放着一本他特意为夏小雨准备的、关于东欧经济改革的最新外文期刊摘要。“就知道你会来,”他笑得温和,“这篇或许对你有启发。”
在中文系的大课上,林浩然也会“恰好”来旁听一位知名教授关于古典文论的讲座,“恰好”坐在了夏小雨斜后方的位置。课间,他会自然地走过来,就讲座中的某个观点与夏小雨交换看法。夏小雨对于经济学的见解让他惊讶,而她在本专业领域展现出的扎实功底和独特视角,更让他暗自赞叹。
有时,在开水房排队打水,或是通往食堂的林荫道上,林浩然也会“意外”地出现,与她并肩走上一段,聊的依旧是学术,是思想,是时局。他从不逾矩,谈吐得体,分寸掌握得极好,让夏小雨即使感觉到频率似乎过高,也难以生出真正的反感。毕竟,能与一个学识渊博、思维敏捷的人交流,对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和提升。
林浩然欣赏的,正是夏小雨身上这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洞察力。她不像他接触过的许多女生,或羞涩内向,或活泼外露,或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接近他。夏小雨就像一株幽谷中的兰花,安静地生长,独自芬芳,不为无人而不芳。她面对困境(独自抚育幼儿)的坚韧,对待学术的认真,以及那份仿佛游离于世俗喧嚣之外的疏离感,都构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深深吸引着看惯了京城闺秀和热情女同学的林浩然。
他开始期待每一次的“偶遇”,开始留意中文系的课程安排,开始不自觉地在她可能出现的路径上放缓脚步。一种微妙的情愫,如同春日的藤蔓,在他尚未完全察觉时,便已悄然滋生、蔓延。
机会终于来了。学校内部影院这周末要放映两部参考消息片,是通常只有特定级别干部和研究生以上才能观看的内部影片,题材新颖,一票难求。林浩然凭借导师的关系,好不容易拿到了两张连座的电影票。
握着这两张小小的、硬质的票券,林浩然的心跳有些加速。这是一个绝佳的、超出纯学术交流的契机。电影,相较于枯燥的书本讨论,无疑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私人社交属性。他想象着和夏小雨并肩坐在昏暗的影院里,分享着对影片的看法,或许,还能在散场后,沿着校园的夜色走上一段,聊些更轻松的话题……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久违的悸动与期待。他仔细斟酌着邀请的措辞,既要自然不显唐突,又能明确表达出这份不同于寻常学友的善意。
这天下午,他打听到夏小雨她们班有一节现代文学史课在文学院三楼的大教室。他算准了下课时间,揣着那两张被他手心捂得有些温热的电影票,提前等在了教室外的走廊拐角处。
下课铃响,学生们鱼贯而出。林浩然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带着惯常的温雅笑容,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清丽的身影。
很快,他看到了夏小雨。她正从教室里走出来,身边没有同学,而是怀里抱着一个穿着蓝色小罩衣、虎头虎脑的男孩。那孩子约莫一岁多的样子,小手紧紧搂着夏小雨的脖子,小脸贴在她的脸颊旁,依赖十足。
夏小雨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在孩子身上。她一边走着,一边轻声细语地对孩子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林浩然从未见过的、极其柔软而温暖的笑容。那笑容,褪去了所有的清冷和疏离,充满了母性的光辉,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光里。
就在这时,那小男孩似乎流了点口水,亮晶晶的涎丝挂在嘴角。夏小雨没有丝毫嫌弃或不耐,极其自然地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动作轻柔地、仔细地替孩子擦拭着嘴角,眼神里满是宠溺和爱怜。小家伙舒服地眯了眯眼,咿呀了一声,把头埋得更深了。
这一幕,像一幅定格的温情画面,却如同一盆凉水,猝不及防地浇在了林浩然心头。
他所有的期待、所有精心准备的措辞,在这一刻,都被眼前这真实而温馨的母子互动击得粉碎。
他一直知道夏小雨有个孩子,这在校园里并非秘密。但在他的认知里,那更像是一个背景符号,一个附加在她“传奇”经历上的注脚。他欣赏的是她的学识、她的坚韧、她的独特气质,他下意识地将“母亲”这个身份与她本人割裂开来看待。
直到此刻,亲眼看到她是如何温柔地抱着那个孩子,如何细致地照顾他,如何因他而露出那样毫无保留的笑容……林浩然才真切地、深刻地意识到,“母亲”这个角色,是夏小雨生命中不可分割、且占据着极重分量的一部分。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约出去看电影的普通女同学,她是一个孩子的依靠,一个家庭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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