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宣传部来访的余波尚未平息,省报报道带来的震撼仍在发酵,夏小雨的名字如同插上了翅膀,从薄家沟飞向了更广阔的天地,也飞回了那个曾经对她紧闭大门、冷漠以待的薄家老宅。
就在省报报道刊出后的第三天下午,日头偏西,薄家沟难得有了几分暖意。夏小雨刚把睡着的薄夏轻轻放在炕上,盖好小被子,院外就传来了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交谈声。这声音不同于村里孩子们好奇的奔跑,也不同于干部们带着目的性的来访,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甚至还有几分她久违的、属于薄家老宅特有的那种虚张声势。
她心中微微一动,体内那丝微弱的异能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在经络中轻轻流转。她没有立刻出去,而是走到窗边,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篱笆院门外,赫然站着她的婆婆王秀英,以及她的二嫂李翠花。王秀英今天罕见地穿了一件半新的藏青色罩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试图维持着大家长的威严,但那微微佝偻的背和不断搓动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李翠花则是一脸堆笑,手里竟提着一个盖着蓝布的小篮子,眼神滴溜溜地往院里瞟,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和算计。
夏小雨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因抱孩子而略显褶皱的衣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才慢步走出屋门,站在了院中。
“妈,二嫂。”她声音平淡地打了声招呼,既不失礼,也谈不上热情,如同在招呼两个寻常的、关系疏远的邻居。
王秀英看到她,脸上瞬间挤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尴尬、讨好,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局促。“哎,小雨在家呢!”她声音比平时拔高了些,带着刻意营造的热络,“我们……我们来看看你,看看薄夏。”
李彩凤更是赶紧接话,声音甜得发腻:“是啊小雨,听说你可是给咱们老薄家争了大光了!省里都登报了!娘在家里高兴得直抹眼泪,说什么也要亲自过来看看你这功臣!”她一边说着,一边自来熟地就想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篱笆门进来。
夏小雨没有动,也没有出声邀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那平静无波的目光,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李彩凤虚假的热情,让她推门的手僵在了半空。
王秀英见状,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又被更深的讨好取代。她瞪了李翠花一眼,示意她退后,自己上前一步,语气放得更软:“小雨啊,之前……之前是妈不对,妈老糊涂了,听信了些闲言碎语,让你受委屈了。你看在斯年的面子上,别跟妈一般见识。”她说着,眼眶竟真的有些泛红,也不知是真心悔过,还是演技精湛。
夏小雨心中冷笑。委屈?何止是委屈。当初薄斯年刚离家去部队,她们便以她“克夫”、“命硬”为由,迫不及待地将她和刚出生的薄夏赶出老宅,分给她们这间最破旧的、靠近山脚的土屋。分家时,除了几口破锅烂碗,几乎什么都没给。薄斯年寄回来的津贴,大半都被她们以“孝敬老人”、“帮衬兄弟”的名义扣下。薄夏生病,她上门想借点钱抓药,却被李翠花冷嘲热讽,说她是“扫把星”,生个孩子也是“药罐子”,最后连一个鸡蛋都没借到。那些寒冬腊月里缺衣少食、孤立无援的滋味,岂是一句轻飘飘的“委屈”可以概括?
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李翠花手里的篮子。
李翠花立刻会意,像是献宝一样将篮子递过来,掀开蓝布,里面是十几个白胖的鸡蛋,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红糖。“小雨,你看,这是娘特意攒的鸡蛋,给你和薄夏补补身子。这红糖可是稀罕物,娘都舍不得吃,专门给你留的。”
若是从前,这些东西对夏小雨和营养不良的薄夏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但如今,看着这迟来的、明显带着目的的“关怀”,她只觉得讽刺。
“妈,二嫂,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夏小雨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东西就不用了,我和薄夏现在还能过得去。你们拿回去自己吃吧。”
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王秀英和李翠花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王秀英那点强装出来的慈爱几乎挂不住,李翠花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小雨,你这是……还生我们的气呢?”王秀英语气带着一丝急切,“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前是妈糊涂,妈给你赔不是!你看你现在这么有出息,成了全省的状元,这是咱们老薄家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啊!咱们自家人要是都不来往,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吗?”
“就是就是!”李翠花赶紧帮腔,语气带着夸张的羡慕,“小雨你可真是厉害!不仅考上了京城的大学,连公社和县里都奖励了自行车和收音机!我的老天爷,咱们全村、不,全公社谁家有这风光?我们刚才过来,看见你那新车了,真真气派!还有那收音机,能听京城的动静吧?”她说着,眼睛不住地往屋里瞟,似乎想亲眼看看那两样“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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