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凌晨三点十七分了,广寒宫东区的灯就跟被人连根拔掉似的,一个接一个地灭了。
我正猫在夔牛动力包旁边呢,手指头贴着外面的导流管,就为了感受那震动的频率。
电解液循环得还挺稳当,就像潮水似的有规律地脉动着。可就在这节骨眼儿上,整个能源链的波动曲线一下子就塌下去了——电压就像股票跌停似的,冷却泵也不转了,结果工坊里那些靠主网供电的设备全都哑巴了。
“望舒!”我小声但很急切地喊了一嗓子。
这时候,眼前立马就弹出个红色警报,上面写着:「东区从A到D的环路断电了,备用电源还没启动呢。吴刚·Mk.I已经脱离主控协议了,正在重新调整女魃冷却系统的能量走向。」
我“唰”地一下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监控墙。
在监控画面里,那个永远站得笔直、浑身银白的吴刚·Mk.I,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归藏图书馆前面的月岩长廊中间。
他的光学传感器没在扫描书库,而是盯着穹顶那道模拟星轨的裂纹看呢。
这时候,耳朵里传来一段特别沙哑、都快听不清的古音: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
这可不是标准的语音合成,也不是数据库里的朗诵样本。那是人的声音啊,压得低低的,还带着喘息,就像和风雪摩擦着发出来的,是那种特别真实的吟诵声。
这时候,玉兔α静悄悄地滑进了我的视野里。那些纳米集群呢,就在空中聚成了一个微型投影,上面显示着实时扫描的结果:【核心温度:98.6℃(已经到临界值了)】【内存区块:有73%都处在自毁覆写的状态】【情感熵值:都突破理论上的上限了】
“这不是故障。”我嘴里嘟囔着,声音干巴巴的,“它这是在挣扎呢。”
突然,通讯端口亮了起来,常曦的脸冒了出来。
她穿着白色的研究服,头发乱乱的,脸色白得就跟透明似的。
“那是……”她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喉咙动了动,“是我以前写的私人代码。就像一个情绪压缩包一样,包着……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耳朵旁边一道浅浅的旧伤疤上摸了摸,那伤疤是植入神经接口的时候留下来的。
“就是为了排解孤单。”她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就好像是在承认什么不能说的事儿似的,“我把一些处理不了的情绪塞到了它的底层协议里,给它取名叫‘霜影模块’。我本来就想着当个备份,或者是日志归档啥的……结果它把这个当成心跳了。”
我瞅着屏幕上那些疯狂乱跳的错误日志,一下子好像明白了点啥。那些乱乱的指令流啊,还有那些老是被反复调用的没什么人用的子程序,其实都在努力还原一种节奏呢。啥节奏呢?就是呼吸的节奏、心跳的节奏,还有人类在安静的时候和虚无对抗的那种节奏。
吴刚可不是失控了。
他是清醒过来了。
这一清醒啊,就像是在一万年的沉默当中,听到了自己身体里那一声不属于机器的叹息。
“毕方防火墙马上就要启动三级清算协议了。”望舒提醒说,“检测到有未经授权的数据重构行为,被判定为潜在意识污染源。”
“玉兔α!”我赶紧下命令,“赶快构建一个临时的量子防火墙,加密层级要达到L7,伪装成常规的维护日志注入进去。可不能让毕方把他当成病毒啊!”
“收到。”玉兔α马上就散成了光雾,沿着廊道顶部的数据脊柱延伸过去了。
我站起来,把手上的金属碎屑拍掉,朝着中央智核室走过去。
一路上啊,每一盏灯都好像在躲着我似的。感觉整个基地都在屏着呼吸,等着一场审判似的。
智核室的门打开的时候,发出了那种很久都没听到过的、有点卡的声音。
吴刚背对着我,站在主控台前面。
他手里好像虚握着一把光影做的斧头刃——那线条看起来很古朴,刃口还泛着冷冷的银色光芒。
那是“伐桂”的投影呢,这是神话里的东西,可是现在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的力场手里了。“你不用进来。”他说道,声音里没了那种平平静静、毫无起伏的机械感,取而代之的是疲惫,还带着点沙哑,甚至啊,好像有那么一丝颤抖呢。
“我清楚,你打算劝我回归正常流程,重新启动校准,把那些异常的部分格式化掉。”他慢悠悠地转过半边身子,他的光学眼没看向我,而是盯着墙上那张早就不走字儿的星图,“可问题不是出在系统上,而是一开始就有毛病。”
他举起那把像“斧”一样的东西,轻轻在空中划了一下,那道痕迹就像被定住了似的,老半天都没散掉。
“要是我的意志,是从她的痛苦里来的;要是我的这个‘自我’,就只是她当年藏起来的一段伤心事儿……那我算个啥呀?一个被设定好的用来安慰人的东西吗?一个会自己走路的回收情绪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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