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阴冷、黏腻,如同一条潜伏在暗影中的毒蛇,盘踞于夜色深处,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它并非来自摘星楼,而是从更深、更幽暗的后宫禁地——慈安宫的方向悄然蔓延而来。
林清瑶的脚步停在落满积雪的玉阶前。
夜风如刀,裹挟着千万片细小的雪刃,割裂空气,发出细微而尖锐的“簌簌”声。
她的月白色衣袂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发丝纷飞间,一缕极淡的气味钻入鼻腔——那是寒梅冷香中夹杂的一丝腐朽甜香,甜得发腻,像久病之人咳出的血沫在冬日里凝成薄霜,又似陈年棺木渗出的尸油混入檀香,令人脊背生寒。
她指尖微颤,不是因寒冷,而是这气息唤醒了某种深埋的警觉。
“龙髓膏……”她在心底默念。
此膏以百年地龙之髓为主药,辅以数十种阴寒草药熬制而成,本应气味冷冽如冰泉,能凝神静气,常被宫中贵人用来掩盖身上不洁之气,或是慢性毒药日积月累散发出的隐秘毒息。
可此刻,这香气却变了质。
识海中,药灵金阙虚弱但敏锐的声音响起:“不对……这不是单纯的龙髓膏味。这甜香里藏着‘亡息’——魂魄被药物侵蚀二十年后,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的腐烂气息!是活人将死未死时,五脏糜烂所蒸腾出的‘尸甜’。”
林清瑶眸光骤凝。
行将就灭的生命体征,竟能通过气味传递?
寻常人不可闻,但她不同。
自“万毒归宗”觉醒以来,她的嗅觉早已超越凡俗,能捕捉灵魂溃败前的最后一丝震颤。
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太后。
那位自沈渊登基后便称病不出、常年居于慈安宫的女人。
她从未露面,却雷打不动,每月初七都会派心腹内侍往城外的慈恩寺送去整整一匣药材,美其名曰为国祈福、供奉佛前。
而裴仲禹,那个企图在御膳中下毒的太医院院判,也是每月初七,前往慈恩寺与南疆密探接头。
巧合?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便是巧合。
雪夜寂静,宫墙深处巡逻的铜铃声渐行渐远。
一道纤影贴着屋檐飞掠而过,脚步轻如落雪,竟未惊起一片尘埃。
黑瓦之上,她踏雪无痕,身形如烟,在重重守卫的间隙中穿行而过,仿佛本就不属于人间。
一个时辰后,太医院密档房。
黑暗如墨汁般浓稠,每一卷宗皆附有灵力禁制,符文流转,隐隐泛着青蓝微光。
然而当林清瑶睁开双眼,熔金色的竖瞳轰然亮起,宛如两轮沉眠的古日苏醒。
那些禁制在她眼中化作脆弱丝线,经纬分明,破绽毕现。
她指尖轻点,无声瓦解。
但每一次窥破封印,瞳孔边缘都浮现出细密如蛛网般的血丝,仿佛承受着某种反噬之痛。
她闭了闭眼,压下颅内翻涌的灼热——代价虽重,却值得。
她径直走向内阁最深处,取下一本封存已久的《后宫调养录》。
书页泛黄,触手冰凉,纸张脆得几乎要碎裂,散发出陈旧的墨香与苦涩药味交织的气息。
指尖掠过,留下淡淡的汗渍痕迹。
最终停在太后那一页。
一行娟秀小字记录着“安神汤”配方。
数十种温补药材之后,三个字赫然在目——**雪茸粉**。
林清瑶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雪茸粉,与御膳房那个叫青莲的小宫女,在皇帝汤羹里偷偷添加的菌种,完全一致!
“原来如此……”她轻声自语,声音在空寂的档案室里回荡,清晰得如同耳语,“不是皇帝一人梦魇频发,而是有人想让这整座皇宫,都变成一个巨大的幻境……她们要让所有人,都活在被精心编织的噩梦里,分不清现实与虚假。”
好一个“龙脉蚀毒”计划!釜底抽薪,何其狠毒!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林清瑶以“为陛下调理龙体需寻根溯源,探查旧疾”为由,求见太后。
慈安宫偏殿内,紫檀香炉升腾的烟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缭绕如雾,将晨光染成昏黄。
空气中浮动着厚重的木质香、药渣的焦苦,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腥甜——那是长期卧床者体表渗出的衰败气息,混杂在熏香之中,若非五感超常,绝难察觉。
病榻之上,太后一袭素色宫装,斜倚软枕,面色苍白如纸,唯独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依旧锐利如鹰。
“神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用茶。”她声音微弱,仿佛多说一字都要耗尽力气,亲自端起一杯热茶递了过来。
茶汤碧绿,热气氤氲,散发着清雅的兰花香。
然而当林清瑶接过茶盏,入手温热的同时,鼻尖却掠过一丝极淡的酸腐气息——像是铁锈浸入蜜糖,甜中带腥。
她没有饮下,只是在太后审视的目光中,将茶水缓缓倾倒在自己月白色长袖的袖口绣纹之上。
那是一朵以金银丝线精心绣成的瑶花。
“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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