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岭归墟的冰窟之外,风雪已然停歇。
三十具身着巫王教服饰的死士,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僵立于雪地之中,姿态各异,脸上还凝固着最后一刻的狰狞与错愕——肌肉抽搐在寒风中定格,眼白因剧痛翻出猩红血丝,仿佛灵魂被瞬间冻结于惊骇边缘。
他们眉心正中,无一例外地凝结着一片薄如蝉翼的翠绿药霜,霜面泛着微弱荧光,触之竟有温润如玉的质感;那霜上纹路精巧,宛若一片初生的嫩叶,在月光下流转着生命般的脉络光泽。
这是药灵重塑真身后,本能释放的“千叶障”,以至纯的生命药息,在瞬息之间冻结了他们的神魂与生机——极致的生,便是极致的死。
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却夹杂一丝腐朽将至的甜腥,如同春日花开至极时那一瞬的凋零气息。
林清瑶立于金纹九尾狐宽阔的肩上,霜雪沾染了她的裙袂,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宛如蚕食桑叶。
寒风吹拂她鬓边碎发,掠过耳际带来针尖般的刺痒,但她身形未动分毫,衣袂在冷风中猎猎轻扬,却不见丝毫颤抖。
她腕间的金色魂契纹路光芒未散,温热如活血流动,与半空中缓缓消散的古老药神符印遥相呼应,每一次明灭都似心跳共振。
“主人,”药灵低沉而清越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带着一种草木破土而出的震颤感,九条流光溢彩的长尾轻轻一扫,绒毛拂过她战靴边缘,传来一阵暖意融融的触感,将那只盛放过九转还魂草的玉瓶稳稳衔至她手中,“神草之力已尽数炼入我魂核,但……皇城地下的东西,快压不住了。”
它额间那根晶莹剔首的独角微光一闪,一幅动态的画面清晰地投映在林清瑶的脑海中:皇城龙脉深处,一道粗如儿臂的扭曲黑气正疯狂地向上冲撞,所经之处岩层龟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正是被先帝以国运镇压的、来自南疆的至阴邪物——其形似蛇非蛇,口吐幽蓝毒雾,每一寸蠕动都伴随着万千冤魂的凄厉哀嚎,听之令人心脉震荡。
“想借阴魂冲开父皇镇压的罪证,让当年的龌龊事重见天日?”林清瑶眸光骤然冷如玄冰,唇角呼出的白气在夜色中凝成细霜,声音如刀锋划过青铜,“楚晚晴,你的算盘打得太响了。”
她指尖轻点药灵的独角,一缕蕴含着磅礴生命力的药王血顺着灵犀感应,毫无阻碍地融入药灵体内。
那血液滚烫如熔金,甫一接触便激起一阵低鸣般的共鸣,仿佛千万株灵药同时苏醒吟唱。
刹那间,一人一狐的气息彻底交融,仿佛化为一体。
以她们为中心,方圆百里的天地药性都为之震颤,草木根须在地下微微抽搐,山涧溪流泛起涟漪,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富有弹性,仿佛整个自然都在向它们共同的主宰者俯首称臣!
就在这股浩荡波动如潮水般横扫万里山河之际,那无形的能量涟漪悄然渗入皇城深处,惊醒了沉眠的地脉之眼。
栖云殿地宫。
幽深的地宫内,沈渊负手立于那口巨大的封脉井前,玄色龙纹常服的衣摆在井口逸散出的阴风中猎猎作响,寒气顺着靴底侵袭而来,冻得脚趾发麻。
他周身三步之内,黑雾翻涌不休,那是井中被惊扰的无数怨魂,正被一股来自地底更深处的力量疯狂引召,发出断续呜咽,如同孩童夜哭,又似老人垂死呻吟。
他手中紧握着半块龙形残玉,玉身温润,却透着一股镇压山河的厚重皇气,正是先帝临终前留下的“锁龙令”——此玉可调用先帝遗愿之力,压制邪物一时,却无法根除其根系。
他曾欲召集群臣共议,却发现所有通往地宫的密道已被无形之力封锁,通讯中断,禁军无令不得擅入。
此刻,他独守于此,静待变局。
忽然,整座地宫乃至整个皇城的地脉,都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石壁簌簌落尘,脚下青砖如波浪起伏,耳边回荡着来自地心深处的闷响,宛如巨兽翻身。
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光仿佛自九天之外而来,穿透了层层宫殿的穹顶与厚实的地层,笔直地贯入地宫之内,落地时竟无声无息,只余一圈金色涟漪在地面扩散,触之微温。
沈渊猛然抬眼。
只见那道金光敛去,一抹素白身影踏光而落,姿态轻盈如羽,落足无声,唯有一缕发丝随气流轻扬,眼神却冷冽如刀,割裂昏暗。
她的肩上,一只通体流金、身后摇曳着九条华美长尾的异狐正昂首长啸。
那啸声并非实体音波,而是一种纯粹的生命源力冲击,如春风拂过枯林,瞬间将地宫内翻涌的阴雾涤荡一空;黑雾退散之际发出“嗤嗤”蒸腾之声,连井口缠绕的、手臂粗细的玄铁锁链都因能量激荡而发出不堪重负的“铮铮”哀鸣,链身甚至浮现出细密裂痕。
“你回来了。”沈渊的嗓音因压抑着翻涌的情绪而显得格外低哑,喉结微动,目光落在她沾雪的鞋尖上,终究未再多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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