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冷的嗓音在空旷的金銮殿上未起半点波澜,但那双幽深如古井的眸子,却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夜风卷着腥甜的血气,灌入玄字号地牢最深处,铁栏缝隙间凝结的霜花簌簌震落,发出细微如骨节轻叩的声响。
林清瑶提着一盏孤灯,裙摆拂过湿冷地面,未沾半点尘泥——可那石砖沁出的寒意,却透过鞋底直透脚心,像有无数冰针悄然刺入经络。
灯火摇曳,在墙上投下她修长而静默的影,火光边缘泛着一层极淡的金晕,仿佛连光影都畏惧这地底阴寒。
李承泽紧随其后,手中长剑的剑穗在灯影下轻轻摇晃,每一步都踏在警惕的边缘;他耳中只闻自己呼吸与心跳的节奏,其余皆被死寂吞噬,唯有时不时滴水之声,自头顶石缝渗落,“嗒、嗒、嗒”,如同倒数着亡魂归期。
囚室的铁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嘎”声,锈蚀的铰链挣扎着,像是濒死之人的喉鸣。
被玄铁链锁住的陆子涵已经没了气息,七窍流出的黑血凝固在苍白的脸上,形成诡异的纹路,指尖尚余一丝微温,可触之却如握寒铁。
他的瞳孔涣散,再无半分神采,死状与寻常毒发截然不同,更像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空壳,皮肉之下似有无形之力曾疯狂搅动,连骨骼都隐隐扭曲变形。
林清瑶并未靠近,只是指尖微动,一缕几不可察的淡金色光华自她体内溢出,悄无声息地探向陆子涵的眉心。
这是药王血脉独有的神通,能感知万物生机,亦能追溯残魂余息。
光华甫一触及,她便感到一股狂暴的湮灭之力,如烈焰焚经走脉,灼得她识海微颤。
陆子涵的识海内,那些被她用“识心露”强行留存的记忆碎片,正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溃散、消融——然而就在彻底崩塌前的最后一瞬,一道沙哑而机械的声音反复回荡,清晰得如同贴耳低语:“……月满三更,心灯燃尽。”
心灯,是南疆巫族用来控制死士的魂契之名。
心灯燃尽,便是魂飞魄散。
“好狠的手段。”林清瑶收回神识,指尖的金光敛去,她缓缓转身,声音冷得像地牢里的寒铁,“有人以高阶秘法,从千里之外强行焚毁了魂契。‘识心露’只能延缓七日,挡不住这种焚魂绝术……但我抓住了最后一道回响。”
李承泽脸色一变:“娘娘的意思是……有内鬼在传递消息,对方为了断掉线索,直接杀了我们的人证?”
“人证?”林清瑶唇角勾起一抹讥讽,“从一开始,他就是一枚弃子。传我的令,立刻让暗卫封锁所有通往南疆的密道,特别是城外回春观旧址下的那条暗流河。”她顿了顿,眼中寒光毕现,“他们用的是‘傀心链’,必须借活人血脉作媒介施术。今晚,我要抓那条藏在宫里的‘链子’——不是传信的耳朵,而是跳动的‘心脏’。”
当夜,栖云殿外风雨骤起,雷声滚滚,撕裂浓云的电光将宫殿轮廓映成森然剪影。
林清瑶离开地牢后并未回寝,而是径直走向偏院,广袖翻飞间,衣袂竟未沾半分雨星。
偏院的柴房里,小蝶蜷缩在草堆中,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她手中死死攥着一枚已经烧焦了一半的纸符,那是青莲师姐留给她的“断缘令”。
一旦点燃,便意味着主仆契约终结,她会恢复自由,但同样,也会失去巫王教赐予她体内用以保命的灵蛊。
她不想死,更不想背叛救了她哥哥的瑶妃娘娘。
那一夜,娘娘为她兄长续命时,指尖曾轻轻拂过她的心口,留下一句低语:“若有人害你,它会护你一次。”
正在她天人交战之际,窗棂“咔哒”一声轻响,一道湿淋淋的黑影鬼魅般翻了进来,正是伪装成宫女的青莲!
雨水顺着她冷酷的脸颊滑落,眼神如刀,带着金属般的冷光。
“你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青莲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掌风未至,小蝶已觉脑后生寒,仿佛有无数细针扎进头皮。
小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后退:“没……我什么都没说出去!师姐,求求你,瑶妃娘娘她……她救了我哥的命啊!”
“妇人之仁。”青莲冷哼一声,耐心耗尽,身形一晃便欺至小蝶面前,一掌裹挟着阴冷死气,直拍向她的天灵盖!
掌风压下,空气仿佛冻结,连呼吸都被抽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蝶心口猛地泛起一团柔和的金雾,瞬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那金雾温润如春阳初照,却坚逾精钢,青莲志在必得的一掌竟如击败絮,被轻而易举地化解!
“什么?!”青莲大惊失色,掌心传来反震之力,虎口剧痛,仿佛击中铜钟。
“动我的人,你问过我了么?”
一道清越冷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清瑶缓步走入,漫天雨丝仿佛有灵性一般,自行避开她的广袖,不曾沾湿她分毫。
她身后,数名大内高手已无声无息地封死了柴房所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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