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涵的落网,像是往一潭深水中投下了一颗巨石,虽然消息被死死封锁,但激起的涟漪,却已经开始朝着无法预测的方向扩散。
最先察觉异样的,是尚药局的小宫女。
她在为贵人煎药时,听见两名嬷嬷躲在廊下低语:“听说了吗?那位瑶妃娘娘,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假神医……”声音压得极低,却如蛛丝般悄然蔓延。
不过三日,宫中风向陡转。
一本名为《神医误诊录》的匿名册子,如鬼魅般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六宫。
册子以血泪口吻,字字泣诉,罗列了“神医”林清瑶入宫以来的十大罪状——从“以虎狼之药治死太妃”,到“故弄玄虚延误太子病情”,桩桩件件,矛头直指她德不配位,徒有虚名。
册子末尾的署名更是意味深长——“同门泣书”。
倚竹轩内,烛火微摇,映得窗纸泛出淡黄光晕。
林清瑶纤长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翻过册子最后一页,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檀香在铜炉中静静燃烧,散发出一丝苦涩的药味,与窗外夜露浸润青砖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林芝啊林芝,当年在药宗抢我药炉的事还没跟你算,现在,又想踩着我往上爬?”
她怀中的药灵残魂不安分地扭了扭,毛茸茸的狐狸脑袋探出来,奶声奶气地嘟囔:“主人,这小姑娘怕不是被人当枪使喽~就凭她那点三脚猫的毒术,哪敢编排您?”
林清瑶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那些污蔑之词上,而是落在了册子末页一角,一个几乎与纸张融为一体的极淡水印上。
指尖轻触,皮肤传来细微的凹凸感——那是压制已久的机关纹路。
“太医院特供的‘莲心纸’。”她低笑一声,声音轻得像一片叶坠水面,“看来,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想把火引到我身上了。”
接下来的两日,林清瑶一反常态。
她推掉了所有问诊,整日将自己关在殿内,一副心绪不宁、大受打击的模样。
可唯有药灵知道,她在深夜里反复摩挲着一枚刻有符文的骨针,眼神清明如寒潭秋水。
“要让他们相信我真的动摇了。”她对药灵低语,“只有足够真实的痛苦,才能引蛇出洞。”
药灵眨了眨眼:“主人啊,您演技太浮夸了!谁家伤心人还把指甲涂得这么红艳?”
第三日黄昏,沈渊照例前来探望。
林清瑶坐在紫檀案前,手中茶盏微微颤抖。
奉茶时手腕一抖,险些打翻。
“爱妃,”沈渊扶住她的手,深邃的黑眸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关切,声线沉稳,“是否因流言蜚语,太过劳累?”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安抚。
林清瑶顺势垂下眼帘,长睫掩去眸中寒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臣妾……心乱了。”
她缓缓退下,转身之际,一方绣着幽兰的素白丝帕“不慎”从袖中滑落,悄无声息地躺在冰凉的地砖上。
月光斜照,丝帕边缘泛着微弱银光,仿佛一道无声的邀请。
当晚,亥时刚过。
夜色浓稠如墨,檐角铜铃纹丝不动——林清瑶素喜静,早已下令摘除所有风铃。
林芝贴着墙根挪步,青砖沁出夜露的寒意,顺着鞋底渗入脚心。
她鼻尖掠过一缕若有若无的安神熏香,是沉水香混着龙脑的气息,平日令人心安,此刻却让她心头莫名一紧。
她是太医院的女医官,林芝。
熟门熟路地避开巡夜更鼓,眼中闪烁着嫉妒与贪婪交织的火光。
只要拿到林清瑶的炼丹笔记,那些失传的古方就是她的了!
届时,什么神医,什么瑶妃,统统都要被她踩在脚下!
她轻手轻脚地摸进寝殿,指尖触到门缝时,竟未上锁。
殿内昏暗,仅余一盏残烛摇曳,在屏风上投下扭曲影子。
她目光如饿狼般搜寻,最终锁定床榻枕头下——那里通常是藏匿私密物件的最佳地点。
屏住呼吸,掀开枕头,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巧的暗格。
狂喜冲昏头脑,她迫不及待伸手探入——
“嗤!”
一声轻响,一缕无色无味的轻烟喷薄而出,带着淡淡的甜腥气,瞬间钻入鼻腔。
不好!是陷阱!
林芝心中警铃大作,但为时已晚。
“迷心蛊香”已侵入肺腑,眼前景象开始扭曲:烛火化作血色漩涡,墙壁渗出黑液,耳边响起无数细语低吟。
她踉跄后退,却被无形之力拖入幻境。
“我……我不是想害她的……是白若雪……是白若雪说,只要我毁了她的名声,南疆那边就会给我哥哥解毒,还会让我当上首席御医……我只是想救我哥……”她喃喃自语,泪水混着冷汗滑落脸颊,触感冰凉黏腻。
一道清冷的身影从紫檀木屏风后缓缓走出,月光为她的裙摆镀上一层银霜。
林清瑶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林芝在幻觉中崩溃的模样,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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