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走回办公桌后,拿起那部红色的电话机,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的手指在拨号盘上迅速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电话接通了。
高育良对着话筒,用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声音说道。
“祁同伟吗?”
“你现在,立刻,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祁同伟身上的酒意,瞬间被惊出了一半。
高育良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冲。
司机开着车子在夜色中疾驰,发动机的轰鸣声像是他此刻狂跳的心脏。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向后飞掠,拉出长长的、模糊的光影,晃得他有些眼晕。
胃里那点刚刚喝下去的白酒,正在翻江倒海。
桩桩件件,都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只有酒精,能让他暂时麻痹,获得片刻的安宁。
汉东省委大院的门口,灯火通明。
祁同伟的车子被拦了下来。
他降下车窗,那张在汉东省新闻里频繁出现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武警敬了个礼,迅速放行。
车子停在高育良办公楼下,祁同伟没有立刻下车。
他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服,又深呼吸了好几次,试图让那股酒气散去一些。
可那辛辣的味道,就像是长在了他的呼吸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干脆放弃了,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高育良的办公室在三楼。
走廊里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秘书小李正等在门口,看到祁同伟,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既有同情,又有担忧。
“厅长,您来了。”
秘书的声音压得很低。
“老师在里面?”
祁同伟点了点头,脚步没停。
秘书快走两步,凑到他身边,用蚊子般的声音提醒道。
“高书记心情很不好。”
“刚才……梁小姐来过。”
梁璐!
他没有再理会秘书,径直走到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前,抬手,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进来!”
里面的声音,压抑,沙哑,像是一头即将暴怒的狮子。
祁同伟推开门,一股浓烈的烟味混合着茶叶的清香扑面而来。
高育良没有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
而是背着手,站在窗边,只留给祁同伟一个萧索而紧绷的背影。
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老师,您找我。”
祁同伟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
高育良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隐在光线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插向祁同伟。
“你喝酒了?”
高育良没有问任何事,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
祁同伟的心猛地一沉。
“你这个公安厅长,就是这么以身作则的?”
高育良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祁同伟的心上。
祁同伟下意识地立正站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等待教官训斥的新兵。
“老师,我……”
“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就喝了一点。”
“厅里的工作,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高育良冷哼了一声,从窗边走过来,一步一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他走到祁同伟面前,那股浓烈的酒气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看着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学生,高育良心头掠过复杂的情绪。
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深的无力与心疼。
他怎么会不了解祁同伟。
从那个穷山沟里走出来的苦孩子,吃着糠咽着菜。
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硬生生考上了汉东大学政法系,成了自己的学生。
当年的祁同伟,何等的意气风发,眼睛里都是光。
可这一切,都被梁璐的父亲,那个曾经权势熏天的梁群峰,给亲手毁掉了。
就因为梁璐看上了他,而他心有所属,梁群峰便动用权力。
将他分配到了深山里的乡镇司法所。
硬生生折断了他骄傲的翅膀,逼着他向权力低头,娶了他不爱的女人。
从那一刻起,祁同伟就变了。
变得急功近利,变得不择手段,变得……维利是从。
高育良叹了口气,心里的火气,莫名地消散了一些。
他拉开椅子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坐吧。”
祁同伟没有动。
“老师,您让我站着吧。”
高育良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坚持。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却没有喝。
“我问你。”
“你是不是把你们祁家村的人,都给安排工作了?”
正题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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