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红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哭腔,像重锤砸在肖芷涵心上,也砸碎了家属院冬夜的安宁。
“你说什么?”
肖芷涵扶住周红,感觉她的身体冰凉,抖得像落叶。
“裁员名单,贴出来了。”
周红的嘴唇发白,重复着这句话,眼泪滚滚而下。
“我和高健,我们两口子,都在上面!”
这句话在小客厅里炸开。
高健紧随其后冲了进来,这个退伍军人,此刻脸上满是震惊和茫然。
高健一言不发,走过去抱住妻子,后背显得沉重。
家里的双胞胎儿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停止玩闹,怯生生地看着父母。
“怎么会这样?”
肖芷涵也感到一阵寒意。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当它降临时,冲击力依然让人难以承受。
“厂里的公告栏上,黑纸白字,都贴着呢。”
高健沙哑地说着,拍着周红的背,像在安慰妻子,也像在安慰自己。
“不止我们,好多老工人都榜上有名,赵秀莲她男人也在。”
消息迅速在家属院的筒子楼里扩散。
准备熄灯休息的家家户户,灯火再次亮起。
门被打开,人们穿着睡衣冲出家门,脸上带着惊慌。
“听说了吗?厂里裁员了!”
“天杀的啊!这大过年的,不是要逼死人吗?”
“快去看看,名单上有没有你家那位!”
院子里很快就聚集了一群人。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每个人都觉得冷。
赵秀莲也跑了过来,眼睛红肿,刚大哭过一场。
她看到周红,两个同样命运的女人对视一眼,抱在一起痛哭。
她们的哭声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和绝望。
她们是这个时代最勤劳的工人,把青春献给了工厂,把工厂当成了家。
她们以为努力工作就能换来一辈子的安稳。
可现在,这个赖以为生的铁饭碗,一夜之间被砸得粉碎。
肖芷涵看着眼前混乱悲伤的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是时代变革的阵痛,是国家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必须付出的代价。
但道理是无情的,落在每个家庭身上,就是一座难以承受的大山。
“都别哭了!”
婆婆张桂芬从屋里走了出来,脸色凝重但很坚定。
老太太在纺织厂干了一辈子,对工厂的感情比谁都深。
“哭有什么用?能把工作哭回来吗?”
张桂芬的话让抽泣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这个名单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张桂芬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厂里效益不好,要减员增效,这个道理我们都懂。”
“但凭什么裁的是我们这些兢兢业业干活的老实人,留下的是那些溜须拍马、天天迟到早退的懒汉?”
她的话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怒火。
“对!凭什么!”
一个被裁掉的老工人愤怒地喊道,“车间主任他小舅子,一个月上不了几天班,凭什么还留着?”
“还有那个谁,天天在车间里织毛衣,她怎么没事?”
“这名单肯定有问题!不公平!”
群情激愤,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着,把矛头都指向了厂里人缘极差的车间主任。
肖芷涵静静地听着,思考着。
她知道群众的情绪就像洪水,可以载舟,亦可覆舟。
如果任由愤怒无序地爆发,可能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大家先冷静一下。”
肖芷涵走到人群中间,提高了声音。
“桂芬姨说得对,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哭,也不是闹,而是要用合理的方式,去争取我们应得的权利。”
她的话清脆理智,像清泉,让众人狂热的头脑冷静了一些。
“首先,我们不能凭空猜测。”
肖芷涵看向众人,“大家把知道的不公平情况都写下来,谁家亲戚被留下,谁平时工作不认真,要有名有姓,有具体事实。”
“其次,我们要选出几个代表。”
肖芷涵继续说,“明天一早,由代表拿着整理好的材料,去找厂领导反映情况。”
“我们不是要闹事,我们是要讲道理,要一个公平。”
她的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给六神无主的工人们指明了方向。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芷涵说得对!”
高健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们就这么办!”
“对,选代表,我们去找厂长!”
“我这里有笔和纸,大家现在就把情况写下来!”
赵秀莲也擦干眼泪,行动起来。
混乱的场面在肖芷涵的引导下,开始变得有序。
大家围在一起提供线索,由几个识字的年轻人负责记录。
周红也停止哭泣,看着人群中沉着冷静、指挥若定的肖芷涵,充满感激和依赖。
她觉得,只要有肖芷涵在,天就塌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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