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晌午,周晓芸抱着个牛皮纸袋冲进工坊,眼镜片上蒙着层细汗:“文化局来电话了,要把‘记忆调酒工坊’报非遗。”她抽出文件时,张泛黄的纸页飘出来——是李咖啡的字迹,《平民情绪学导论》提纲,“他走前熬夜整理的,说要留给居民当‘情绪词典’。”
雁子接过提纲,指尖抚过“酒是液态的日记”那行字。
窗外的第三棵槐树正抽新叶,叶影落在“非遗保护方案”上,把“官方认证”四个字切成了碎片。
“周姐,”她合上文件,“上次咖啡说,工坊该‘长’在居民的酒里,不是本子上。”她指了指墙上的共享酒柜,秦奶奶的誓词酒还占着最中间的位置,“让他们自己写申请书吧——用酒的味道。”
深夜的工坊飘着旧木头的香气。
雁子打着手电筒钻进储物间,老油印机底下压着个硬纸壳,她抽出来时,半张泛黄的纸页“刷”地滑落——是她停职期间写的《口述实录》残页,左边是母亲的服药时间表:“8:00 降压药 1片”,右边是秦奶奶的誓词:“李建国 秦淑芬 永不分离”,两种字迹在纸页中间缠成乱麻。
她本想扔进碎纸机,手指却在按键上停住。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残页边缘的毛边——那是她当年躲在楼梯间写的,眼泪滴在纸上晕开的痕迹。
“有些记忆,分不清是谁的,才最真。”她轻声说,转身把残页塞进新相框,挂在工坊入口最显眼的位置。
雨是后半夜来的。
雁子蜷在吧凳上打盹,迷迷糊糊听见玻璃门被风撞响。
她梦见李咖啡站在吧台后,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调酒杯在指缝间转得飞快。
“这次是什么味道?”她问,声音像浸在温水里。
他笑而不答,递来一杯透明液体——没有苦,没有甜,只有熟悉的呼吸声贴着耳膜,像多年前暴雨中,他把她护在怀里时的心跳。
“雁子?”
她猛地睁眼,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月光漫过空着的石凳,石凳旁的第三棵槐树在风里晃了晃,新叶上的水珠落进泥里,“啪嗒”一声。
她摸出手机,屏幕亮着,“L.Kaffe”的评论还在那里,像颗不会熄灭的星。
凌晨两点半,雁子抱着那本《平民情绪学导论》提纲走进档案角。
旧木架上的牛皮纸箱堆得老高,最顶层的箱子没封严,露出半截红布——是秦奶奶那瓶誓词酒的包装。
她踮脚去够,却碰到了旁边的铁皮盒,里面的老照片“哗啦啦”撒了一地。
月光落在其中一张上。
那是三年前的春天,李咖啡蹲在终南山的石缝前,举着调酒杯对她说:“你看这棵野槐,根扎在石头里,偏要往上长。”他的发梢沾着露水,眼睛亮得像星子。
雁子弯腰去捡,指尖触到照片背面的字迹:“给雁子——自由不是不回头,是回头有人等。”
她突然想起储物间最深处还有个木箱,装着咖啡调坏的第一百杯“雁子特调”。
此刻,月光正透过档案角的小窗,在木地板上画出条银亮的路。
她抱起地上的照片,轻声说:“等天一亮,就把它们都收进新档案袋。”
凌晨三点的风掀起档案角的窗帘,吹得桌上的《非遗保护方案》哗哗翻页。
雁子蜷在藤椅里,把照片贴在胸口,听着自己的心跳和槐树叶的沙沙声,慢慢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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