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把那卷染血的地图撕成两半,随手扔进火堆时,火星正往上跳。
陆昭蹲在一块烧焦的木头边,手里捏着半片陶罐,指尖蹭了蹭上面的黑灰,闻了闻,又甩手弹掉。他刚直起腰,亲卫就在外头喊:“幽州使者到了,说要道贺。”
“道贺?”郭嘉不知什么时候靠在帐门口,手里拎着个酒囊,咧嘴一笑,“打赢了就来,打输了他怕是连信都懒得递。”
陆昭没接话,只拍了拍手上的灰,朝赵云抬了下下巴:“你去接,就说我在清点战利品,抽不开身。”
赵云点头,转身就走。陆昭这才慢悠悠踱回帐中,坐在案后,翻开一本刚整理好的军械簿。其实一个字没看进去,耳朵一直听着外头动静。
使者是乘马车来的,带了八个人,穿的是幽州军服,可领头那位袖口绣金线,腰带上挂玉佩,走路还晃。赵云迎上去时,那人拱手作揖,笑容堆得比城门还厚。
“陆将军大胜公孙,实乃北地之福啊!我主听闻捷报,连夜备了贺礼,特命我星夜兼程赶来,以表同心!”
他说得响亮,四周士兵都听见了。赵云不动声色,请人入营。使者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目光扫过床弩残架、火药罐堆,还有羽林卫清点兵器的队列,眼神一亮一亮的,像在估价。
席间摆了酒肉,赵云作陪。使者喝得豪爽,三杯下肚就开始套话。
“贵军这火器,真是神了。听闻一响能崩山裂石,不知是何配方?可是从鲜卑那边得来的?”
赵云夹了块肉,慢条斯理嚼完,才说:“火是火,人是人。火炸得响,靠的是命填出来的经验。”
“哦?愿闻其详。”
“去年冬天,有三十个兄弟埋罐子,埋到第十七个,人就没了。”赵云抬头看他,“你要听第十八个是怎么活下来的?”
使者一噎,干笑两声:“壮烈,壮烈。”
话头断了片刻,他又换了个方向:“贵军此战虽胜,可公孙残部未灭,鲜卑又虎视眈眈。我主深感陆将军孤军守北,实为不易,愿调两千精兵南下,协防渔阳。”
赵云筷子一顿。
“两千?”他轻声问。
“正是。粮草军械,皆由我方承担。”
赵云笑了下,端起酒杯:“那可得多谢了。不过——”
他顿了顿,杯沿抵着唇:“上个月你们调兵,说是防乌桓,结果人马走到半道,转头去了渤海,离我冀州边界只差六十里。你说巧不巧?”
使者脸色微变:“那是……临时军务调整。”
“哦。”赵云点点头,“那这次,能保证人真来?”
“自然自然!”使者忙道,“此番不同,盟约已签,印信俱全。”
正说着,帐外脚步声起,陆昭踱了进来,披着件旧儒袍,外头还套着轻甲,腰里挂着环首刀。他一进来,帐内气氛就变了。
“哎哟,陆将军!”使者赶紧起身,“您这伤可好些了?”
“没伤。”陆昭坐下,自己倒了杯酒,“谁说我受伤了?”
“这……外头都传您左肩中箭,昏迷半日。”
“那是赵将军的亲兵。”陆昭笑,“他替我挡的,现在还能喝酒。”
使者干笑两声,又提起火器的事:“将军用火破敌,真是奇谋。不知这火药,可有量产之法?若能共享一二,我主必倾力相助。”
陆昭喝了一口酒,慢悠悠放下杯:“你见过公孙瓒的马吗?”
“马?”
“他的马掌,铁料脆,压三天山路就裂。”陆昭说,“可他知道,所以每到雨后必换一轮。但他舍不得换,结果呢?马腿废了,人也摔了。”
他盯着使者:“你现在问我火药怎么用,就像问他为什么不换马掌。道理我都懂,可我得先看——你是不是真想走这条路,还是只想骑我的马,摔完了再赖我。”
使者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将军说笑了。”
“我没笑。”陆昭淡淡道,“公孙败在哪?不是兵少,不是器劣,是心贪。他想一口吞下冀州,结果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帐内一时安静。
郭嘉这时候晃了进来,酒气熏天,手里还抓着半块饼。他一屁股坐在陆昭旁边,瞅了使者一眼:“哎,这不是幽州来的贵客吗?听说你们主子要派兵?”
“正是,两千精锐,不日即至。”
“好啊!”郭嘉拍桌子,“那不如现在就调五百来,先驻渔阳口,咱们好生招待。毕竟——”他眯起眼,“防人防到家门口,总比等人家敲门再请进来强,对吧?”
使者终于绷不住了:“这……调兵需报朝廷备案,流程繁琐……”
“哦——”郭嘉拖长音,“原来还得看朝廷脸色。我还以为你们早自作主张惯了。”
陆昭没再说话,只低头拨弄案上一张草图,是山谷火药埋设点的简略标记。他用笔尖点了点最深的一处,又划掉。
第二天清晨,使者说要赶路,提前离营。
陆昭亲自送到营门,手里提着个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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