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那场看似风雅闲适的品茶小集,其影响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远未平息。苏婉回到泉南镇不过数日,种种微妙的变化便已悄然显现。
最先感受到不同的是铺子里的客人。除了以往的老主顾,渐渐多了一些生面孔,或衣着体面、谈吐不俗,或带着几分探究与好奇。他们并不急于购买,往往先是在铺子里细细打量,尤其对那陈列着咖啡豆和冲泡器具的角落投以注目,随后才会向娟子或苏婉询问几句关于咖啡的风味、效用,言辞间颇多考究。
“苏姑娘,听闻此物乃安王殿下都赞许的提神妙品,不知与蜀地蒙顶、武夷岩茶相比,有何独特之处?”一位摇着折扇、文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含笑发问,目光却锐利。
苏婉心知这定是那日茶会带来的效应,她并不急于自夸,只从容应答,将咖啡的起源、特性、与茶饮截然不同的风味体验和提神原理娓娓道来,语气平和,如同介绍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既不过分抬高,也不妄自菲薄。她那沉稳的气度与清晰的条理,往往能让那些带着审视目光而来的客人渐渐收起轻视,转为认真的思索。
周文焕这边也忙碌起来。往日相熟或仅有数面之缘的州府官员、颇有声望的乡绅,递帖子邀他吃茶、听曲的骤然多了起来。席间话题总是不经意地绕到苏记,绕到那“咖啡”之上。
“周老兄,贵府上的苏姑娘,可真是一位妙人儿!竟能将那海外苦豆,琢磨出这许多门道,连王爷都青眼有加,前途不可限量啊!”一位掌管漕运文书的主事拍着周文焕的肩膀,语气热络。
“是啊,周老板,不知那咖啡……除了饮用,苏姑娘可还开发了其他用途?譬如入药,或是如她所言,用于工巧之物?”另一位对工巧之事感兴趣的官员试探着问。
周文焕自是八面玲珑,一面谦逊应对,言明苏婉只是恪守本分、潜心钻研,一面又不失时机地强调咖啡的实用价值与潜在前景,尤其是水师试用后的良好反馈,更是他话语中的有力佐证。他深知,这些看似随意的交谈,背后牵涉的是各方势力的观望与权衡。
然而,并非所有的关注都带着善意。钱万贯自然也听到了风声,他虽不敢再明目张胆地使些下作手段,但心中的嫉恨却如野草般滋生。他在自家酒楼中与几个依附他的商贾饮酒时,便曾阴阳怪气地放话:“哼,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仗着几分机巧,攀上了高枝,就真以为能翻天?海外野豆,也敢与千年茶文化相提并论?我看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这话虽未直接传到苏婉耳中,但市井间总有些流言蜚语隐约飘荡。娟子偶尔听到一些,气得小脸通红,想要争辩,却被苏婉拦下。
“何必与这等言论计较?”苏婉神色平静,正在检查新送来的一批咖啡豆的烘焙程度,“他越是如此,越是显得他心虚气短。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用实实在在的成果说话。水师的订单、吴老板的续约、还有那些慕名而来的客人,便是最好的回应。”
她顿了顿,拿起一颗烘焙得恰到好处、油脂丰盈的豆子,在指尖轻轻捻动,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况且,有人非议,未必是坏事。这至少说明,我们这‘一品豆妃’,是真的开始触动某些人的利益,让他们坐不住了。这恰恰证明,我们走的路是对的。”
话虽如此,苏婉也并未掉以轻心。她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暗中嘱咐铁柱和金老农,对暖棚和工坊的看守要更加严密,尤其是新培育的咖啡苗和那批准备用于山地试种的种子,更是重中之重。同时,她也让周文焕多加留意州府官场和商场上的动向,做到心中有数。
这日傍晚,苏婉正在灯下绘制改良烘焙锅的草图,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铺子门口停下。紧接着,便是娟子略带紧张的通传:“姑娘,州府刘通判府上的管家来了,说是有要事相见。”
苏婉心中一凛,放下笔,整了整衣衫,快步迎了出去。安王府茶会的余波,似乎正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改变着苏记前行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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