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苏记后院的小工棚成了最忙碌的地方。脱壳、筛选、研磨,苏婉带着娟子和铁柱,将第一批烘焙好的咖啡豆,分门别类地处理妥当。浅焙的豆子被小心地储存在密封的陶罐里,保持其活泼的酸香;深焙的则被研磨成不同粗细的粉末,一部分装入特制的小油纸包,每包恰好是一次冲泡的量,另一部分则准备用来制作那浓缩的咖啡精华液。
苏婉还特意用细棉布缝制了几个小巧的滤袋,与那些咖啡粉包放在一起。“若是水师的将士用,条件简陋,只需沸水冲入这滤袋,便能得到一杯提神的咖啡,虽不及精心冲泡,但胜在方便快捷。”
周文焕看着这些细致周到的准备,感慨道:“婉儿思虑之周全,远超许多男子。我这就去州府,寻相熟的门路,将这份‘陈情’与样品,设法递到水师都督府相关人员手中。”
就在周文焕前往州府打点之际,泉南镇迎来了倒春寒,淅淅沥沥的冷雨下了两日,寒意刺骨。这日傍晚,雨势稍歇,苏婉正在前堂与娟子盘点存货,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苏记铺子不远处。
车帘掀开,一位披着玄色斗篷、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迈步下车,他并未带随从,独自一人走到了铺子门口。此时铺子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柜台后算账的娟子和正在整理货架的苏婉。
听到脚步声,苏婉抬起头。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她微微一怔,随即放下手中的物事,从容上前,敛衽行礼:“民女苏婉,参见安王殿下。”她的声音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娟子在一旁吓得手一抖,算盘珠子哗啦一响,慌忙就要跪下行大礼。
萧景琰抬手虚扶一下,声音平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不必多礼。路过,讨杯热茶。”他目光扫过整洁的铺面,最后落在苏婉身上。数月不见,眼前的少女似乎清减了些,眉眼间的沉静却更胜往昔。
“殿下请里面坐。”苏婉侧身将他引向里面一处用屏风隔出的雅静茶座。娟子连忙去准备最好的“山岚雾雨”和茶点。
萧景琰解下带着湿气的斗篷,露出里面墨蓝色的常服。他坐下,并未打量四周,目光直接落在苏婉身上:“州府议事,你应对得不错。”
“殿下过奖,民女只是据理力争,不敢有负王爷当日‘清心明目’之赠。”苏婉垂眸,亲自从娟子手中接过茶盘,为他斟茶。清冷的茶香弥漫开来。
萧景琰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瓷壁的温热,并未饮用。“水师之事,已有眉目。都督府对‘提神之物’颇感兴趣,不日或会派人前来查验。”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公事。
苏婉心中了然,知道这背后必有他的推动。“民女定当妥善准备,不负王爷举荐之恩。”
“非是举荐,”萧景琰纠正道,目光深邃,“是你之物,确有可用之处。”他顿了顿,话锋微转,“听闻你近日忙于烘焙研磨,颇有心得?”
苏婉有些意外他会问到这个,便简要将不同烘焙程度对风味的影响说了几句。
萧景琰静静听着,末了,才道:“世间万物,皆需火候。不足则生,过之则焦。分寸之间,可见真章。”他意有所指地说完,终于浅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站起身,“茶不错。走了。”
他来去如风,如同这春寒雨夜中的一个剪影。苏婉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登上马车,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娟子这才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安王殿下怎么突然就来了……”
苏婉站在门口,望着空荡的街巷,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替他斟茶时,感受到的那一丝来自他指尖的凉意。他最后那句话,是在说咖啡,还是在说她如今的处境?火候,分寸……她默默咀嚼着这两个词,转身回到铺中。窗台上,那盆玉兰在雨后的微光中,幽香愈发清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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