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正月底。那几株咖啡树上的浆果,仿佛被春神的手指悄然点过,胭脂红晕一日深过一日,不过七八日光景,枝头上大半的果子都已披上了饱满鲜艳的红装,如同一颗颗精心打磨过的红宝石,沉甸甸地缀在墨绿蜡质的叶片之间,在暖棚透进的微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金老农整日守在暖棚里,脸上的皱纹都笑得舒展开来,拿着块软布,时不时就去轻轻擦拭一下叶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宝贝得什么似的。
这日晌午刚过,阳光勉强穿透薄云,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镇上有名的快嘴王婆,揣着个手炉,扭着腰肢走进了苏记铺子。她是铺子的老主顾,尤其喜爱那甜滋滋又不腻喉的甜叶菊茶。
“娟子姑娘,给婆婆来两钱甜叶菊,包好些。”王婆倚在柜台边,一双眼睛却不着痕迹地往后院方向瞟。
娟子笑着应了,手脚利落地称茶、包纸。结账时,王婆凑近了些,压低了那本就有些尖细的嗓子,带着一股子神秘劲儿问道:“娟子姑娘,咱们都是老街坊了,你跟婆婆透个底,你们家后院那暖棚里,神神秘秘的,到底种了什么金贵东西?我前儿个傍晚,瞧见金老农从里头出来,手里跟捧着眼珠子似的捧着几个红艳艳的小果子,那模样,啧啧,比得了孙子还欢喜!”
娟子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将包好的茶叶推过去,笑容依旧甜美:“王婆婆您真是眼尖。不过是些从南边朋友那里寻来的稀罕花木,金伯他侍弄了一辈子草木,见惯了奇花异草,如今瞧见这没见过的果子结了实,自然觉得新奇,多看了几眼罢了。”
王婆撇撇嘴,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写满了不信,她拉长了语调:“花木?婆婆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花果没见过?那果子模样怪新奇的,圆溜溜、红艳艳,一簇一簇的,可不像咱们本地的樱桃、山楂。莫不是……什么海外来的仙果?”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我可听说啊,钱老爷前阵子也在四处托人打听,花大价钱搜罗海外奇珍的种子呢!你们这果子,别是跟钱老爷寻的是一个路数吧?”
这话如同寒冬腊月里突然刺来的一根冰棱子,带着森森的寒意。娟子心头一紧,面上强装的笑容险些挂不住,她不动声色地将包好的茶叶塞进王婆手里,语气尽量自然:“王婆婆说笑了,我们小门小户的,哪里懂什么海外仙果。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杂木,结几个果子看着玩罢了。您老的茶,拿好了,慢走。”
送走了一步三回头、满脸探究的王婆,娟子立刻转身,脚步匆匆地将方才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正在内间核对账目的苏婉。
苏婉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险些滴在账册上。她放下笔,抬起头,眼神沉静如水,并无太多意外。“钱万贯也在找海外种子?”她沉吟片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看来,咱们这红果子,是想藏也藏不住了。他这是双管齐下,明着抢生意,暗地里,也没放松盯着咱们的命根子。”
果然,没消停两日,周文焕便带着一身寒气,面色凝重地找了来。他连茶水都顾不上喝,直接对苏婉道:“碗姐儿,情况不太妙。钱万贯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得了准信,知道你的咖啡树结出红果了。他昨日在得月楼宴请几个相熟的商户,席间放话,说苏记故弄玄虚,种些中看不中用的海外野果,耗费人力物力,还妄图以此牟取暴利,蛊惑人心,坏我中原饮馔正道!”
铁柱刚挑了一担水进来,听到这话,气得把水桶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清水都溅了出来。“他放屁!”铁柱额上青筋暴起,拳头攥得咯咯响,“他就是眼见着咱们的果子快成了,他那边连个苗都没见着,着急上火,又开始满嘴喷粪,泼脏水了!”
苏婉神色未变,只抬手示意铁柱稍安勿躁。她看向周文焕,语气平稳地问:“周伯伯,州府筹备组重开议事的日子,定下了么?”
“定了,”周文焕立刻答道,“就在十日后,二月十二。”
“好。”苏婉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清浅却带着锋芒的弧度,眼神清亮如洗,“他既这般心急火燎地把梯子递过来了,我们不顺势上去,亮亮相,岂不辜负了他这一番处心积虑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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