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冰水不仅浇灭了躁动，更涤清了视线。蜷缩在恶臭的麻袋堆里进行的冰冷复盘，如同一次残酷的系统重置，将陈默的思维模式导向了一个更清晰、也更危险的方向。他清晰地认识到，之前的行动，无论是成功的猜察还是失败的放债人，都带着极大的盲目性和运气成分。他像一头只凭嗅觉和蛮力冲撞的困兽，对猎场的地形、猎物的习性、潜在的陷阱知之甚少。
力量，无论是身体的狠厉还是枪械的威慑，都有其极限。它可以完成致命一击，却无法确保你能找到正确的目标，无法让你规避无形的风险，更无法让你在错综复杂的黑暗迷宫中规划出最优的路径。
真正强大的力量，是感知，是预判，是洞悉。而这些，都来源于信息。
情报，才是这片黑暗丛林里最硬的通货，比子弹更珍贵，比刀刃更锋利。
这个认知一旦形成，便立刻转化为行动指南。陈默的目光，再次投向贫民窟这片浑浊的信息海洋，但这一次，他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漂浮者，而是变成了一个主动的、贪婪的捕捞者。他的目标，不再是那些携带现金的肥羊，而是那些本身可能一无所有、却或多或少掌握着信息碎片的人——更底层的混混、沉溺毒品的瘾君子、无所事事的流浪汉、还有那些看似麻木却耳聪目明的老油条。
他需要知道更多。关于“疯狗”颂猜团伙的真实架构、核心成员的习惯、他们的产业和据点；关于那个地下赌场的运作模式、背后的老板、打手数量和换班规律；关于毒品供应链的上下游；关于任何可能存在的、未被发现的走私通道或黑市窝点……
第一站：廉价毒品的消费者。
他找到了之前观察到的那片瘾君子聚集的废墟。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毒品燃烧后甜腻而令人作呕的气味。几个骨瘦如柴、眼神涣散的人蜷缩在角落里，对着锡纸吞云吐雾。
陈默选中了一个看起来还有些许清醒、正焦躁地摸索着口袋似乎毒瘾快要发作的男人。他走过去，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张五百泰铢的钞票，夹在指间，在那人眼前晃了晃。
男人的目光瞬间被钞票吸引，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贪婪的光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伸手就要来抓。
陈默猛地收回手，钞票消失。他蹲下身，声音低沉而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问点事。关于‘疯狗’颂猜。他手下最近谁火气大？谁常去哪个场子看场？”他选择了一个简单直接、瘾君子可能接触到的问题。
男人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挣扎，但毒瘾的折磨和对钞票的渴望迅速压倒了一切。他语无伦次地、快速地嘟囔起来：“…火气？都大…妈的…猜察那废物被抢了…他们都像吃了枪药……‘壁虎’…对，‘壁虎’最近老去‘幸运星’台球厅…那好像新开了个赌局…他负责抽水…”
信息碎片化，但有用。陈默记下了“壁虎”这个绰号和“幸运星”台球厅。他将钞票扔给男人，男人像饿狗扑食一样捡起来，塞进嘴里（怕被抢），然后连滚爬爬地冲向巷子深处的毒贩。
第二站：无所事事的底层混混。
在一个街机厅后门，他找到了两个正在抽烟吹牛、穿着廉价仿制球鞋的年轻混混。他们看起来是那种最低级的、连跟着猜察混的资格都没有的马仔。
陈默没有用钱。他直接走过去，眼神冰冷，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按在腰后，鼓起的手枪轮廓在衣服下若隐若现。
两个混混立刻警觉起来，停止了说笑，紧张地看着这个气息危险的不速之客。
“打听点事。”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前几天晚上，公共厕所那边响枪，知道怎么回事吗？”
两个混混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陈默的手指在腰后轻轻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威慑。
其中一个混混咽了口唾沫，连忙说：“听…听说了…好像是‘放贷明’…对，就那个秃顶…被人打了黑枪…差点栽了…”
“谁干的？”陈默追问。
“不知道…真不知道…”另一个混混赶紧摆手，“明叔那边嘴严得很…不过听说动静挺大，‘疯狗’哥好像也派人去问了…但没下文…”
“放贷明跟颂猜什么关系？”
“就…交保护费吧…好像还有点别的生意来往…不太清楚…”混混的眼神闪烁，似乎知道点什么但不敢说。
陈默没有逼问到底，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核心。他得到了另一个关键信息：放债人叫“明叔”，并且和颂猜确实有 beyond 保护费的关系。他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两个混混如蒙大赦，赶紧掐灭烟头溜了。
第三站：消息灵通的“老江湖”。
通过几次零散信息的拼凑，他听说码头附近有个瘸腿的老头，以前也是混帮派的，后来残了，但消息特别灵通，靠卖点小消息和当中间人糊口。
陈默在一条堆满渔网的破船边找到了他。老头正眯着眼睛晒太阳，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但那双半开半阖的眼睛里却透着一丝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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