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瞬间在他脑中形成。从下游绕过村子,从后方靠近那个棚屋和晾晒场。动作必须快、轻、准!
他悄无声息地退回林中,利用溪流的噪音掩盖自己的行动,向下游绕了一个大圈,从村庄最边缘、最不易被察觉的后方重新接近。
潮湿的泥土和茂密的草丛提供了最好的掩护。他伏低身体,几乎是匍匐前进,利用每一个阴影,每一处凹陷。汗水流进眼睛,他也不敢抬手去擦。背部的伤口因为摩擦而疼痛,但他完全无视。
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他已经能清晰地闻到鱼干的咸腥味,看到那陶罐旁边地上洒落的、诱人的白色盐粒。
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响亮。他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上——老妪微弱的鼾声,鸡鸭偶尔的咕咕声,溪流的潺潺声。
就是现在!
他像一道贴地疾行的影子,猛地从草丛中窜出,目标直指那个低矮的盐罐!
动作迅捷而无声。他一把揭开罐口的叶子,看到里面小半罐粗粝的灰白色盐粒。他没有时间去找容器,毫不犹豫地扯下身上一块相对干净的内衬布,快速铺开,用手捧起大把的盐粒倒在上面,然后迅速包好,塞进怀里。
紧接着,他转身扑向那几串鱼干!用力扯下两串!干硬的鱼骨刺破了他的手掌,他也浑然不觉。
然后是最冒险的——晾晒的衣物!
它们就在更靠近村子中心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伏低,利用高脚屋的阴影和支撑柱作为掩护,蛇形前进。
终于靠近了竹竿。他迅速扯下一件灰色的上衣和一条深色的宽大裤子,胡乱卷成一团。
就在他得手准备撤退的瞬间——
“呜……汪!”
一声略带迟疑和警惕的狗叫突然从旁边一间高脚屋下响起!一条原本趴着打盹的土狗被惊动了,它站了起来,疑惑地歪着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散发着陌生气味的黑影。
陈默的血液瞬间冻结!
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向着来时的丛林方向狂奔而去!怀里紧紧抱着偷来的盐、鱼干和衣物!
“汪汪汪!汪汪!”那条土狗彻底被激怒了,狂吠起来,追了出来!
狗的吠叫声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村庄午后的宁静!
“怎么了?”
“谁?!”
几声含糊的、带着睡意的呵斥从不同的高脚屋里传出。
陈默头也不回,不顾一切地冲进茂密的丛林!荆棘和树枝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划出新的血痕,但他毫无感觉。他只是拼命地跑,向着密林深处,向着远离人烟的方向狂奔!
身后,狗的吠叫声、村民被惊动后的嘈杂叫喊声隐约传来,但没有听到枪声或大规模追击的动静。或许对于这个偏僻贫穷的村子来说,丢失一点鱼干和旧衣服并不值得兴师动众地去追击一个亡命之徒,又或许他们本身就对外来者充满恐惧,不敢深追。
陈默不敢停下,一直跑到肺部如同风箱般灼痛,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身后的声音彻底消失,他才敢靠在一棵大树后,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淌下,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警惕地观察了很久,确认没有任何人追来。
安全了……暂时。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紧紧抱着的东西——那包用破布包裹的、沉甸甸的盐,两串干硬的黑鱼干,还有那套灰扑扑的旧衣服。
没有喜悦,没有负罪感,只有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的麻木。
他拿起那串鱼干,毫不犹豫地用力撕咬下一块干硬的鱼肉,混合着粗糙的盐粒,在嘴里用力咀嚼起来。咸味、腥味、以及食物实实在在的质感,瞬间充盈了口腔,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换上了那套偷来的衣服。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伤口,带来不适,但却掩盖了原本那身如同罪犯标识的血衣。
他坐在树下,慢慢地、机械地吃着鱼干,补充着体力。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在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
道德感?那是什么?
或许早已和那身血衣一起,被丢弃在了湄公河浑浊的河水里,被埋葬在了那片充满敌意的丛林之中。
生存,是此刻唯一的神只,而偷窃,不过是向这位神只献上的、最微不足道的祭品。
他吃完最后一口鱼干,舔了舔沾满盐粒和鱼腥味的手指,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更茂密、更幽深的丛林。
下一步,该去哪里?
喜欢DeepBlack深渊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DeepBlack深渊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