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滑入深秋,香江的风带着阵阵秋意徐徐吹来。距离那场书房坦白,已过去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里,半山宅邸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沈淑兰明显清减了些,眉宇间锁着一缕化不开的忧色,但在面对林慕婉时,她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偶尔会关切地问问洋行的生意,只是那声亲昵的“慕婉”和“妈”的自称,再未出口。
林慕婉理解这份疏离,她同样以恭敬客气的“罗夫人”相称,将那份愧疚与敬意埋在心里,更加专注于工作。
这天下午,沈淑兰让司机将车开到中环,邀林慕婉一起去浅水湾走走。林慕婉心知她有话要说,便放下了手头的事务。
午后阳光暖暖地洒在细软的沙滩上,海浪轻柔地拍打着岸边,四周游人稀少。两人并肩默默走了一段,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慕婉,”最终还是沈淑兰先开了口,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飘忽,“这些天,我想了很多。”
林慕婉侧首看她,安静地等待着。
“我知道,那天我失态了。”沈淑兰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语气平静中带着疲惫,“我不该怪你,更不该……提出那样让你为难的建议。将错就错,是我想岔了,只想着能把云净拉回一点,拉到寻常人的生活里来,却忘了你们都有自己的路。”
“罗夫人,您别这么说。”林慕婉轻声道,“您的担心,我都能理解。”
沈淑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林慕婉,眼神里是经历剧烈情绪冲刷后的清醒与一种深沉的无奈:“我后来仔细想了你的话。你说云净心里有人……我回想他这些年,确实像是心里装着事的样子。只是他从小就有主意,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我这个做娘的,竟也一直没看透。”
她的目光带着恳求,看向林慕婉:“慕婉,你和他相处这两年,看得比我清楚。你告诉伯母,他心里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和那个人有可能吗?”
林慕婉能感受到一位母亲渴望了解儿子真实情感的那份急切。她沉吟片刻,仔细斟酌着用语:“伯母,具体是谁,云净同志从未透露,我也无从知晓。我想,那个人……应该很好,很特别,才能让他这样一个人放在心上。”
她回忆着,尽量客观地描述:“那是一种很克制的牵挂。有时候他收到一些看似普通的信件或消息,会独自在书房待很久;有时在街上看到某个背影,他会下意识地多看两眼。那不是炽热的,而是……沉静的,像深潭里的水,表面看不出波澜,底下却藏着很重的东西。”
林慕婉看向沈淑兰,语气肯定了些:“至于可能与否……我觉得,云净同志之所以隐藏得这么深,正是因为‘不可能’或者‘时机未到’。他的身份和肩负的责任,让他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去追求儿女情长。他把这份感情,和他其他的个人情绪一样,都放在了国家和使命之后。”
海风吹拂着沈淑兰的鬓发,她静静地听着,眼中泛起泪光,却又带着一丝释然。“放在国家和使命之后……”她喃喃重复着,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胸口的郁闷全部吐出:“罢了,既然他心中有数,我这个做娘的,再操心也是无用。只要他平安,他心里装着谁,能不能成家,……我都随他去了。”
这一刻,沈淑兰身上那种执念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无奈、释然与骄傲的放手。她重新看向林慕婉,眼神柔和了许多:“慕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这几年在云净身边帮衬他。之前是伯母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你是个好孩子,你和你的那位……也要好好的,一定都要平平安安的。”
“谢谢伯母。”林慕婉心中动容,她能感受到沈淑兰这番话里的真诚与祝福,“我们都会努力的,为了能早日看到胜利,也为了……所有等待的人都能团聚。”
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远处的岛屿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林慕婉与沈淑兰沿着来路慢慢往回走,两人之间沉默着,但这沉默已不似来时那般沉重凝滞,多了几分历经风雨后的平静。
回到半山宅邸,罗明元正坐在客厅看报,见她们回来,放下报纸,目光在沈淑兰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沈淑兰对他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径直上楼去了。
罗明元看向林慕婉,语气温和:“慕婉,留下来吃晚饭吧?我让厨房准备了清淡的。”
“谢谢罗先生,不用了。”林慕婉婉拒道,“洋行那边还有些账目要处理,我回去随便吃点就好。”
罗明元没有强求,只是道:“也好。工作上若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在香江这片地界,罗家还是有些分量的。”
“我明白,多谢罗先生。”林慕婉知道,这是罗明元在表明态度。自从书房坦白之后,这位看似置身事外的商界巨擘,在实际行动上对她工作的支持力度明显加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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