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肖玉卿所预警的,并未停歇。
数日后,在资委会的一次内部会议上,一位与沪上派系关系密切、素来与陈兆谦不睦的刘委员,看似无意地提起:最近听说一些年轻人,不好好读书,热衷参与政治活动,甚至惹出外交纠纷,实在是有负国家栽培啊!说话间,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罗云净。
罗云净面色平静,仿佛没有听见,心中却冷笑。果然,有人想借此做文章。只是他们恐怕没想到,云飞已经安全脱身,这发暗箭失去了最致命的靶心。这刘委员,恐怕也与之前针对他的那些构陷脱不了干系。
他按照肖玉卿的指示,对此类含沙射影一概不予回应,只专注于手头的工作,用更加无可挑剔的业务能力来巩固自己的位置。
风波看似渐渐平息,但罗云净知道,敌人绝不会就此罢休。香江事件像一根刺,扎在了某些人的心里。而他与这次为了营救云飞而暴露出的能量和反应速度,也可能引起了更深层敌人的警觉。
秋日的金陵,阴雨绵绵。罗云净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弟弟暂时安全了,但他肩上的担子却更重了。他不仅要继续在这深潭中潜行,还要时刻提防来自暗处的冷箭,守护好不容易才保全的家人。
香江惊魂甫定,罗家上下尚未从云飞脱险的庆幸中完全平复,新的波澜又悄然而至。
罗明元与沈淑兰抵达香江后,从罗明博口中得知云飞已安全登船前往马尼拉,众人总算松了口气。沈淑兰坚持要在香江多住些时日,定要等到云飞在美国安顿下来,报个平安才能放心。罗明元拗不过她,加之商会和工厂事务也需打理,便一同留了下来。
在香江经营诊所的罗慧怡,以“不放心弟弟独自前往美国,需亲自护送照料”为由,也买票去了马尼拉。
起初,罗明元和沈淑兰虽觉意外,但想着姐弟情深,罗慧怡行事向来极有主见,或许只是临时起意,送弟弟一程便会返回,便也未深究。罗明元还打电话给罗云净,语气颇为无奈:“慧怡这丫头,一声不响就跑去了马尼拉,说是要护送云飞。也好,有她看着云飞,我和你母亲也能放心些。”
然而,一周、两周过去,马尼拉那边除了刚到之时发回一封简短的电报报平安外,竟再无音讯。罗明元几次去电询问在马尼拉的商业伙伴,对方也只模糊回复“见过两位罗家小姐少爷,但近日未曾联络”。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笼罩在罗家长辈心头。
罗云净在金陵接到父亲愈发焦灼的电话,心中亦是疑云丛生。他了解自己的姐姐弟弟,慧怡性格强硬,极有主见,云飞热血冲动。这两人凑在一起,绝不仅仅是“护送”那么简单。他试图通过自己的渠道打探,但马尼拉并非“家里”力量重点布局之处,信息滞涩。
然而,紧接着的消息却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原本计划前往美国的罗云飞和罗慧怡,在马尼拉短暂停留后,并未按计划登上赴美的客轮。
就在罗家上下因姐弟二人莫名失联而忧心忡忡之际,一个傍晚,肖玉卿却突然出现在了罗云净的寓所。他来得悄无声息,面色复杂而又凝重。
“云净,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肖玉卿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压得很低。
罗云净心猛地一跳,他好像知道了肖玉卿想要说什么:“是我姐姐和小弟?他们在哪里?可还安全?”
“他们很安全。”肖玉卿肯定地点点头,随即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如果行程顺利,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抵达陕北苏区了。”
“陕北?”罗云净纵然有所心理准备,听到这两个字,仍是不由得惊呼出声,随即立刻压下声音。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地图上那片贫瘠、遥远而又被重重封锁的区域。“他们……他们怎么会……敌人正在攻打……”
“具体的细节还不完全清楚。”肖玉卿缓缓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根据我们沿途交通站传回的有限信息来看,这似乎是你姐姐和弟弟自己的决定。他们抵达马尼拉后,很可能通过当地的进步组织联系,放弃了原定的赴美计划,转而选择了这条最艰难的路。他们先是秘密乘船北上,在天津塘沽登陆,随后在我们的同志接应下,穿越了数道封锁线,才进入苏区。 你姐姐……恐怕是既担心弟弟,亦或是本身也有此志,故而追随而去。”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罗云净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思绪翻腾。他想起云飞谈及国事时那炽热的眼神,想起慧怡对当下时局那份沉默却坚定的不屑……
原来,他们选择的道路,竟是如此决绝。陕北,那是中央红军刚刚落脚的地方,是此刻全中国斗争最残酷、生活最艰苦的区域之一。 他们不是去一个已成规模的“后方”,而是直奔烽火连天的前线。
“也好……去了也好……”良久,罗云净才喃喃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一丝牵挂,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那里纵然百般艰苦,但旗帜鲜明,人心是亮的。” 总好过在香江或是国外,时刻担心被构陷,或是浑浑噩噩地虚度光阴。更何况,云杰也在那边,他们姐弟三人,竟以这样一种方式,在不同的战线上,走到了同一面旗帜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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