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罗云净:“南方局的最新指示:暂停一切非必要活动,进入深度潜伏状态。‘青雀’暂时休眠,等待唤醒。”
罗云净接过纸条,就着昏暗的灯光看完,随后划燃火柴将其烧成灰烬。
“要多久?”他问道。
“不知道。”肖玉卿摇头,“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年。直到风声过去,或者有重大任务。”
罗云净沉默了片刻。这意味着他将暂时切断与组织的直接联系,独自在这龙潭虎穴中坚守。
“我明白了。”他最终说道,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会等待。”
对了。我父亲知道伙计的身份吗?
你父亲深明大义。肖玉卿点头,这个联络点就是他主动提出的。洋行来往人员复杂,便于掩护。而且...他顿了顿,罗家经商多年,在城南一带根基深厚,反而比那些僻静处更安全。
离开联络点时,夜色已深。金陵城的冬夜格外寒冷,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声在巷弄间呼啸。
罗云净心情复杂难言——既有暂时摆脱监视的轻松,又有与组织失联的不安,更有对前路的忧虑。
回到洋行正堂,他拿起伙计早已准备好的礼盒回到车上。
车驶到北平路寓所附近时,他注意到街角多了一个卖烤红薯的小贩。这么冷的夜晚,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时机。
他心中冷笑,敌人的监视果然又开始了。
推开家门,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罗明元和沈淑兰还在客厅等他。
见他回来,沈淑兰抢先一步迎上来,眼底是藏不住的心疼,“怎么又这么晚回来?看看这脸冻的。”
“母亲,我没事。”罗云净心头一暖,柔声安慰。
“还没事!”沈淑兰不由分说地接过他手中的礼盒放在桌上,又将一个温热的杯子塞进他手里,“快把这参茶喝了,驱驱寒气。陈妈,把灶上温着的鸡汤端来!”
罗明元放下报纸,目光越过忙碌的沈淑兰,与长子对视了一眼。只这一眼,他便读懂了那平静表面下的波澜。
“好了,让他先喘口气。”罗明元出声解围,对罗云净使了个眼色,“云净,来书房一下,有份商会文件你看看。”
走进书房,掩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关切。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罗明元的声音低沉下来:“你去见……了?是不是又起风了?”
罗云净迎上父亲探究而担忧的目光,知道有些事瞒不过。
“是,”他声音很轻,“党务调查科的人,今天来找我谈了话。”
罗明元微微一滞,“冲着你来的?”他问得含蓄,意思却重若千钧。
“内部例行排查。”罗云净语带宽慰,也将话锋转向派系之争,“或许是我在委员会的位置,碍了别人的眼。”
罗明元的脸色瞬间凝重,沉默了片刻,转身下楼取出一个小瓷瓶回到书房,放在桌上。
“这是……”罗云净不解。
“上好的南洋活络油,你母亲非让我备着,说你伏案久了肩膀痛。”罗明元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平静,“她总觉得,你还是那个熬夜苦读的孩子。”
罗云净鼻尖一酸,“父亲!谢谢你们为我做......”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罗明元打断道。
罗云净脱下大衣,在罗明元对面坐下,“父亲,以后我若是晚归,您和母亲不必等我。接下来一段时日,我可能会更加忙碌,但也会更加...谨慎。”
罗明元沉默良久,最终轻叹一声:“你自己万事小心。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罗家永远是你的退路。”
“谢谢父亲。”罗云净心中一暖。
接下来的日子,罗云净严格按照肖玉卿的指示行事。他每天准时上下班,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技术工作中,对委员会内的派系斗争敬而远之。与陈兆谦的联系也减少到最低限度,只在年节时送上简单的问候。
胡为缮对他的“识趣”颇为满意,在几次会议上公开表扬他“专心业务,不同外务”。而高思远派系见他如此低调,也暂时放松了对他的打压。
表面上,罗云净又回到了那个只懂技术、不问政治的专业人士形象。但暗地里,他从未停止观察和思考。
他注意到,委员会的改组工作正在加速进行。陈兆谦在改组筹备委员会中的话语权日益增强,而高思远则试图通过掌控技术部门来扩大影响力。两派明争暗斗,势同水火。
与此同时,前线战事的变化也影响着后方的局势。红军主力在黔省境内的活动日益活跃,接连突破几道防线,让金陵方面大为震动。
这天,罗云净在技术规划局的资料室里查阅文件,偶然发现了一份关于黔省地形与交通的详细报告。报告中提到黔北山区道路崎岖,通讯困难,大型军事装备难以展开。
他心中一动,想起肖玉卿曾经说过,要引导敌人的力量向错误的方向投入。
几天后,在讨论“西南地区剿匪通讯保障方案”的会议上,罗云净适时提出了自己的“专业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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