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净那份关于无线电反制的“高效低能”方案,果然如预料般在技术规划局与二厅之间引发了扯皮。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胡为缮出面力排众议,将方案的“务实性与低成本”大为褒奖了一番,并强行推动进入“可行性论证”阶段——这无疑会耗费数月时间。
这一次的方案,让胡为缮对他愈发信任,甚至将一部分涉及核心装备分配评估的文件也交给他处理。
但这并非安全,而是进入了更深、更危险的漩涡。
一天下班前,罗云净接到了高思远秘书亲自打来的电话,语气客气却不容拒绝:“罗顾问,高参谋明日午后有空,想听听你关于军工标准化推进的初步设想,请你务必准备一下。”
这不是一次程序内的汇报,而是一次来自派系顶端的、私人的召见。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当晚,他通过紧急渠道联系肖玉卿。在安全屋中,肖玉卿一针见血:
“针对内部人员进行新的一轮秘密审查又开始了,高思远这个时候见你,不是看重你的技术,而是要确认你是不是‘自己人’。之前的审查是排除威胁,现在的‘赏识’是甄别可用之人。你上次拒绝他的招揽,这次要把握好分寸,表现出‘可用’,但又不能让他觉得你‘太有用’而生出与陈兆谦抢人的念头。分寸是关键。陈兆谦那边你要汇报一下近日的情况,表现出你处境的为难,毕竟你是他“那边的人”,另外,我得到内部消息,国防设计委员会要准备改组,陈兆谦极有可能会进入改组后的国防设计委员会担当要职。”
“改组?不是才重组过,增设了规划局?”罗云净不解地问道。
“对,改组。陈兆谦背后的人正在积极运作,意图整合资源,成立一个全新的、权限更大的机构来统筹国防设计。”肖玉卿看着罗云净沉声说道。
次日,在参谋本部高思远那间雅致却透着威压的办公室里,谈话果然超出了技术范畴。高思远漫不经心地品着茶,问及他对委员会内几位实权人物作风的看法,甚至隐晦地提到了“某些人与陈次长过往甚密”。
罗云净心中警铃大作。他明白,这不仅是试探他的立场,更是在诱使他提供“投名状”。他谨慎地应对,所有回答都基于“技术效率”和“项目推进”,不涉及任何人品评价,对于敏感话题,则表现出一种“专注于业务,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形象。
高思远最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云净是做实事的难得人才,很好。跟着为缮好好干,前途无量。”
罗云净知道,他暂时过关了,但也因此更深地卷入了派系斗争。他不再是一个被怀疑的目标,而是成了一个被利用的棋子,而这也给了他更大的活动空间和掩护。
几天后,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之前与罗云净作对、处处想把他挤走的吴明达,因其力主的一个通讯项目出现重大纰漏,导致前线部队联络中断,被追究责任,调离了核心岗位。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胡为缮—高思远派系对罗云净的“投桃报李”,是对他站队的奖励和庇护。
只有罗云净在深夜复盘时,感到一丝寒意。吴明达的项目纰漏,其中几个关键的技术参数偏差,与他之前“无意”间留在档案室一份过时技术手册夹页里的演算错误,惊人地吻合。那本手册,吴明达的一个亲信曾频繁借阅。
是巧合,还是……曹彦达或者肖玉卿,或者是藏在暗处的某些人,用他无法察觉的方式,借刀杀人,扫清了障碍?
秘密审查的阴影没有直接笼罩罗云净。他仿佛真的因为“站队正确”和“变得懂事”而获得了喘息之机。
他发现自己不再仅仅是在应对审查,而是已然身处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棋盘之上。明处的对手是胡为缮、是高思远,而暗处的“盟友”,其手段之老辣、布局之深远,更让他心生凛然。
这天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出现在了罗云净的办公室门口。
来人是陈兆谦的贴身秘书,姓周,一位总是面带微笑却滴水不漏的中年人。
“罗顾问,打扰了。”周秘书语气一如既往的客气,但眼神里比往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陈次长请您晚上过府一叙,说有些时日未见,想听听您在新技术规划局的见闻。”
该来的,终究来了。高思远的私下召见,显然没有瞒过陈兆谦的耳目。罗云净心中了然,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受宠若惊的郑重:“请回复世伯,云净晚上一定准时到府拜见。”
周秘书微笑着点头离开。罗云净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气。一边是试图拉拢试探的高思远,一边是根基深厚、对自己有提携庇护之恩的陈兆谦。他此刻就像走在悬于两座山崖之间的钢丝上,任何一步行差踏错,都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傍晚,罗云净准时来到陈兆谦位于颐和路公馆区的宅邸。陈兆谦没有在书房见他,而是在偏厅的小茶室招待他,气氛似乎更显随意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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