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雪佛兰在金陵沉寂的街道上穿行,车身微颠,车窗外的世界被墨色浸透,只有零星路灯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罗云净的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光影。
回到寓所,他告知陈妈,最近几天要出差一趟,让她看好门户。
他上楼回到房间,开始整理明天要带去的书籍和物品。
他不知道该不该联系肖玉卿,或许肖玉卿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窗外万籁俱寂。
忽然,一声极细微的摩擦声从窗外传来,似有树叶拂过窗棂,却又微妙地不同。
罗云净的动作瞬间停滞,全身肌肉绷紧,呼吸放缓。他没有立刻看向窗口,而是保持着整理书籍的姿态,耳朵却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
几秒钟后,又是一声。这次更清晰了一点。
不是自然现象。是信号。
他深吸一口气,熄了房内的灯,缓步踱至窗边,只将窗帘撩开一丝缝隙,向外窥探。
窗外漆黑一片,只有远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楼下街道空无一人。
就在他以为是自己过度紧张时,一个几乎融入夜色的小黑点,从楼上一根排水管旁极快地坠落,“啪”地一声轻响,砸在窗外窄小的窗台上。
那是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石子。
罗云净的心脏猛地一跳。迅速开窗探手,将那物事一把捞入怀中,随即关窗落帘,动作一气呵成。
他走到书房最角落,背对着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
里面没有纸条,只有一枚普通的、市面上最常见的铜钱——开元通宝。
但铜钱的方孔边缘,被人用极细的针尖,刻了一个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符号:“?”。
这个符号是......
......我在......
是肖玉卿!他知道了,他用这种难以追踪的方式,传来了讯息!
罗云净紧紧攥住那枚冰冷的铜钱,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没有询问任何事,只是告诉他,他知道情况,让他稳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翻涌——是行踪被知的安心,是被组织关注的动容,更是融入一个庞大精密体系后那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知道,自己并不孤独。在这片无尽的黑夜里,仍有星火在为他引路。
他将铜钱小心地藏入贴身的怀表夹层,然后将油纸和石子处理掉。
次日清晨七点三刻,罗云净提前一刻钟来到了委员会侧门。他穿着一身半旧但整洁的中山装,提着那个装有基本绘图工具和几本技术手册的公文包,神情平静,与往常并无二致。
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车窗覆着深色的帘子,看不清内部。司机是个面色冷硬的陌生汉子,见到罗云净,只是微微颔首,确认身份后便示意他上车。
车内除了司机,副驾上还坐着一名便装青年,眼神锐利,自罗云净上车起,便透过后视镜对他进行着不动声色的审视。罗云净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安静地坐在后座,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车内弥漫着一股皮革和淡淡汽油混合的气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罗云净的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画圈,这是他极度思考时难以完全克制的习惯。他在脑中飞速复盘着每一个细节:吴明达看似热情实则审视的眼神,胡处长交代任务时那份不同寻常的凝重,以及委员会内部近几日陡然升级的紧张氛围。
“临时研究肖组”、“特殊设备”、“战场适应性优化”——这些词汇像散落的密码,等待着他去破译其背后的真实意图。这是一个明显的隔离审查,还是一个真正需要他专业知识的绝密项目?亦或,两者皆是?敌人像最高明的棋手,落子虚实难辨。他此刻就像一枚被突然拿起,即将落在未知棋位的棋子,只能凭借本能和之前的推算,判断落点周围的凶险。
车子并未驶向城外,反而在金陵城内兜了几个圈子,最终开进了一座位于僻静街区的院子,门口有身着短衫持枪的汉子值守。院墙高耸,院内树木葱郁,将一栋青砖二层小楼掩映其间,气氛沉静中透着压抑。小楼没有挂牌,窗帘紧闭,唯有门口亮着一盏光线微弱的老式门灯,像一只窥探着一切的独眼。
“罗工程师,到了。”司机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没有任何情绪。
“谢谢。”罗云净拉开车门,夏日清晨潮湿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精神一振。提着他那只装着手绘工具、计算尺和几本德文技术书的旧皮箱,走下汽车。脚踩在碎石铺就的小径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小楼的门廊下,一盏磨砂玻璃罩的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一名身着藏青色中山装、身形精干的中年男子已候在那里,他未配任何标识,但站姿笔挺,目光如电,迅速扫过罗云净全身。
“罗工程师,请进。高先生已在书房等候。”男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侧身引路。
门在身后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门厅光线昏暗,空气中飘浮着消毒水和旧纸张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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