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引着他穿过一条的狭窄走廊,顺着楼梯来到二楼。整栋房子墙壁是单调的灰绿色,脚下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使得环境异常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这与罗云净熟悉的、充满机油和金属粉尘的工厂环境,或是委员会大楼里那种刻板的官僚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随后,他被引着穿过一条光线幽暗的走廊,来到一扇厚重的橡木门前。中年人轻轻叩门,三下,节奏清晰。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略显沙哑、但透着威严的声音。
男子推开门,对罗云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则留在门外,并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像一间书房兼会客室。红木书桌上堆着些文件,一盏绿罩台灯是主要光源,在桌面投下一圈温暖的光域,却让房间的其他角落显得更加幽深。一个穿着深色便服、年约五十、面容清癯的男人从书桌后站起身。他并未像吴明达那样堆满笑容,只是用一种冷静的、评估性的目光打量着罗云净。
“罗云净工程师?”他开口,声音正是刚才那个。
“高先生。”罗云净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坐。我目前是这个研究组的临时负责人。”高负责人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自己先坐了回去,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姿态放松,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罗云净依言坐下,将皮箱放在脚边。
“你的情况,胡处长已经大致介绍过。亚琛工大的高材生,在七〇四厂和廖永兴的技术研究室表现突出,尤其是解决了测距仪和防空听音器的关键技术难题。”高负责人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份档案,“我们需要你这样既有扎实理论,又有实战经验的工程师。”
“高先生过奖。不知具体是什么项目,需要我做什么?”罗云净直接切入主题,他知道在这种人面前,任何迂回都是多余的。
高负责人没有立刻回答,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薄薄的、封面印着“绝密”红色字样的文件夹,推到罗云净面前。
“先看看这个,你看完后,我们需要你签署一份最高级的保密协议。在此之后,我们才能讨论具体内容。”他的目光紧盯着罗云净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我必须强调,从你踏入这栋楼开始,你所见、所闻、所做的一切,都属于最高机密。在项目结束或得到明确指令前,你不能与外界有任何联系,包括你的家人和委员会同事。明白吗?”
罗云净心下一沉,面上却不露分毫,依言拿起文件夹,翻开。
第一页是关于八二式迫击炮的详细结构图与性能参数,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附上的几张照片——那显然是前线缴获的仿制品,炮身和底座上有明显的手工改造痕迹,文件指出对手正试图在简化工艺、减轻重量方面进行仿制突破。
第二页的内容则与第一页紧密相关:基于情报分析,判断若对手要有效运用仿制的炮兵力量,其赖以生存的高机动性作战模式,必然对野战通讯,特别是小范围、高保密的指挥通讯,有极高依赖。因此,需同步评估其通讯能力可能的技术路径及反制与干扰方案。
罗云净的眉头微微蹙起,完全是一副陷入技术难题思考的神情。然而,他的内心却波澜骤起。
他立刻意识到,将炮兵仿制与通讯升级这两个课题并列,其战略意图绝非简单的装备改进。这是典型的“从果溯因”的逆向思维:对方有了炮,就必然要有配套的战术体系;而红军的战术核心在于机动与协同,那么通讯就是其体系的“神经中枢”。
这个研究组的真正目的,是要找到并切断这根神经。
眼前文件中的极端性能指标,分明是针对红军作战特点量身定制的反制研究。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他强迫自己保持面部肌肉的松弛,眼神专注地停留在文件上,仿佛完全被技术问题所吸引。
他不能流露出任何超出工程师范畴的联想。
“高先生,情况比我想象的更棘手。”罗云净抬起头,语气带着技术专家遇到挑战时的严肃,“这并非简单的装备竞赛,而是体系对抗。对方仿制火炮,意在获取对等火力;但其真正的作战优势,在于‘快打快撤’的机动性,这背后必然依赖高效的通讯联络。”
他将文件夹轻轻推回桌面,指尖点在第一页的照片上:“因此,我们的反制思路也需分为两层。第一层,是技术压制:我们需要立刻评估,如何在现有八二炮的基础上,通过更换材料、优化弹道设计,快速提升其射程与精度,力求在对方射程外形成优势。”
接着,他的手指移向第二页:“第二层,也是关键所在,是体系破击。要破解其‘快打快撤’的战术,核心在于打掉其通讯节点。这要求我们不仅能侦测,更要能快速定位和干扰其野战通讯。这就需要最新的无线电侦测与定位技术,甚至……是具备移动干扰能力的前沿设备。这方面的技术资料和数据,我们是否具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