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只是漫长痛苦的几十分钟,浓雾的灰白色调开始缓慢地加深,如同被泼入了浓墨。真正的黑夜降临了。林间的光线彻底消失,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绝对的黑暗。岩石缝隙外,雾气似乎更浓了,像凝固的牛奶,伸手不见五指。就在这死寂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中,一声凄厉尖锐的鸣叫,毫无征兆地、如同淬了冰的钢锥,猛地刺破了厚重的雾障!
“嗄——!!!”
那声音高亢得不似凡间生物所能发出,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和扭曲的恶意,直直扎进阿杰的耳膜深处!阿杰浑身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这声音!就是传说中带来疯狂与死亡的“鬼鸟”啼鸣!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更多的啼叫从浓雾笼罩的森林不同方向响起,此起彼伏,相互应和。它们毫无规律,时而尖锐短促如同濒死的哀嚎,时而拖得绵长扭曲如同地狱深处的诅咒,时而急促密集如同恶毒的嘲笑。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声网,将阿杰藏身的岩石缝隙彻底笼罩。
“呃啊!”阿杰痛苦地捂住耳朵,但那恐怖的声音仿佛无视了物理的阻隔,直接在他脑髓深处炸响!每一次啼叫,都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来回刮擦。眼前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扭曲的幻象:小顾被藤蔓拖入地底时那张带着诡异微笑的脸,瞬间放大、变形,空洞的眼窝里流出漆黑的粘液;岩石的缝隙似乎开始蠕动、收缩,变成巨兽的食道,要将他挤压、吞噬;甚至能“闻”到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尸臭味,仿佛有腐烂的尸体正紧紧贴在他身后!
“假的!都是假的!”阿杰在心中疯狂嘶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弥漫着更浓的血腥味。他猛地想起背包侧袋里还有一副备用的隔音耳塞,是以前巡山时防备链锯噪音用的。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颤抖着手在背包里疯狂摸索,终于掏出了那副小小的橙色海绵耳塞,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狠狠地塞进自己的耳朵里。
世界瞬间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沉闷的隔膜。岩石缝隙外鬼鸟那令人发狂的啼叫声,被削弱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噪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阿杰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全是冷汗,后背的衣服早已湿透,紧紧贴在冰冷的岩石上。耳塞带来的物理隔绝,暂时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幻象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却像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他。
然而,这短暂的喘息并未持续太久。仅仅过了几分钟,一股无法抑制的、源自生理最深处的恶心感猛地冲上阿杰的喉咙!他猝不及防,身体剧烈地前倾,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就在这呕吐动作的瞬间,他塞得严严实实的耳塞,竟然被耳道肌肉的剧烈收缩猛地挤了出来,掉落在脚下湿漉漉的苔藓上!
几乎就在耳塞脱离耳道的同时,那被隔绝的、来自地狱的鬼鸟啼鸣,如同蓄势已久的洪水猛兽,以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清晰的姿态,轰然冲进了阿杰毫无防备的耳中!
“嗄——嗄嗄——!!!”
这一次的啼叫近在咫尺!仿佛就在他头顶的岩石上方!那尖锐的声波不再是刮擦神经,而是变成了沉重的铁锤,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在他的太阳穴上!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撕裂!岩石不再是冰冷的庇护所,它们扭曲、融化,变成一张张淌着粘液的、无声狞笑的巨口!脚下的苔藓化作了翻滚的、粘稠的血池!无数只惨白的手,如同鬼花的花瓣,正从四周的黑暗中无声地伸出,带着冰冷的死气,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
“滚开!”阿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彻底的绝望。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开山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面前那片虚无的、布满幻象的黑暗疯狂劈砍!刀刃撕裂空气,发出呜呜的悲鸣,砍在坚硬的岩石上,迸溅出刺目的火星。他的精神堤坝,在鬼鸟持续不断的、直击灵魂的啼叫声中,终于被彻底冲垮了。崩溃的边缘,只剩下一片混沌的黑暗和刺耳的尖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一瞬,在疯狂劈砍的间隙,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沉入深渊时偶然瞥见的一缕微光,顽强地刺破了阿杰意识中狂乱的迷雾。
方向!那啼叫声传来的方向!
在无数重迭扭曲的幻听和撕心裂肺的啼叫中,阿杰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如同风中残烛般挣扎着。他强迫自己停止无意义的劈砍,开山刀的刀刃深深砍进身侧的岩石缝隙里,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雾的湿冷和残留的甜腥,每一次呼气都在面前凝成一小团转瞬即逝的白雾。他死死闭上眼睛,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去对抗脑中翻腾的恐怖幻象——那些惨白的手、淌血的岩石、无声狞笑的巨口……试图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耳朵上,去捕捉、去分辨那无处不在的鬼鸟啼叫中,最清晰、最核心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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