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另一人接口,声音压得更低,“有帮主赐下的‘血梅引’,日夜滋养,我等也获益匪浅。昨日搬运粮米,气力都感觉长了几分。”他脸上掠过一丝满足的红晕,随即又正色道,“帮主大恩,我等誓死相报!终身不梅!”
“终身不梅!”先前那人也肃然应和,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忠诚。
两人说着,从孤鸿影藏身的荆棘丛旁走过,丝毫没有察觉阴影里的不速之客。孤鸿影的目光落在他们看似平常的灰色劲装上,袖口和衣襟边缘,都用极细的银线绣着不易察觉的血棘纹样。他们身上,同样弥漫着那股淡淡的甜香。
待脚步声远去,孤鸿影才从藏身处悄然滑出,借着假山、花木的掩护,向着山庄深处潜去。这偌大的庄园,白日里竟似全无防备,除了偶尔走过的帮众,竟不见多少守卫。那份堂皇的宁静之下,孤鸿影却嗅到了更深的诡异。那无处不在的血棘,那萦绕不去的甜香,还有那些帮众眼中近乎狂热的忠诚,都像一层厚厚的脂粉,涂抹在一张无法看清真容的脸上。
夜色,正悄然吞噬着最后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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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鸿影如同一抹真正的鸿影,在血梅山庄巨大的阴影里无声游弋。他避开了几处灯火通明、人声喧哗的主厅和演武场,那些地方充满了江湖豪客惯有的粗犷与喧嚣,推杯换盏,高谈阔论,无非是些锄强扶弱、替天行道的场面话。
他的目标很明确——崔九幽的居所,以及任何可能隐藏着这“侠义”面具下真实獠牙的地方。
书房位于山庄东侧一处相对僻静的院落。孤鸿影轻易避开了门口两个打着哈欠、心不在焉的守卫,从后窗无声滑入。室内陈设雅致,书卷盈架,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水墨山水。檀木书案上,文房四宝摆放得一丝不苟,镇纸是一块温润的墨玉,压着一叠信笺。一切都符合一个“铁判官”该有的儒雅与严谨。
然而,孤鸿影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书案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凸起雕花。指尖灌注一丝内力,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书案侧面,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木板无声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臂探入的暗格。格内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薄薄的、用某种暗褐色皮革装订的书册。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烙着一朵妖异的、仿佛正在滴血的红梅图案。
孤鸿影取出书册,借着窗外透入的惨淡月光翻开。一股浓烈了数倍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书页泛黄,触手滑腻冰冷,像是浸透了某种油脂。
第一页,便是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画。
一个赤裸的人形被描绘在纸上,姿势扭曲痛苦,宛如被无形的绳索捆绑。其胸腔被剖开,肋骨如花瓣般向两侧翻开。本该是心脏的位置,却盘踞着一株妖艳、扭曲的植物!虬结如血管的暗红色根茎深深扎入胸腔深处,粗壮的藤蔓缠绕着脊椎和肋骨,向上蔓延。在人形的头颅内部,那些藤蔓顶端,赫然盛开着几朵殷红欲滴、形似梅花的诡异花朵!花瓣的脉络清晰可见,仿佛还在微微搏动。
图画下方,是几行笔迹狂乱、如同鬼画符般的古篆批注:
“**血梅引·共生篇:以血为壤,以骨为架,以魂为引。血棘入心,梅开颅顶,灵智蒙昧,唯主命是从。生生不息,不死不灭。**”
“**养料:生魂怨气、精纯气血为最佳。**”
“**月圆子时,血池浸润,可固本培元。**”
“**共生大成者,其血其肉,皆为吾刃。**”
孤鸿影的手指猛地捏紧了书页,冰冷的皮革在他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那令人作呕的甜腥气仿佛化为实质的毒虫,顺着鼻腔直钻脑海。图画上那扭曲的人形,藤蔓缠绕的骨骼,颅顶盛开的血梅……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地狱般的恶意,冲击着他坚如磐石的神经。
荆棘帮……侠名?这分明是披着人皮的魔窟!那所谓的“血梅引”,竟是将活人变成无知无觉、只知杀戮的植物傀儡的邪法!那些行走在阳光下、满口侠义的帮众,他们体内……是否早已埋下了这恶毒的种子?
他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心底那丝罕见的寒意,迅速将书册按原样放回暗格,木板无声复位。必须找到崔九幽,必须在今夜子时之前!那“血池”,究竟在何处?
他像一道没有温度的阴影,再次融入走廊的黑暗。心中那份关于目标的冰冷契约,此刻已被一种更沉重的、如同深渊凝视般的杀意所取代。这山庄,必须彻底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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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将近。
白日里喧嚣的血梅山庄,此刻沉入一片死寂。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风穿过庭院,拂过那些无处不在的血棘丛,发出细碎、尖锐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刮挠着地面。
孤鸿影伏在回廊最高处一根粗大的横梁上,身体紧贴着冰冷的木梁,气息已与阴影融为一体。下方,是通往山庄后山深处的一条幽深石径。他的位置视野极佳,能将石径入口及附近大片区域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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