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浓得呛人。平日里那些或阴沉、或彪悍、或精于算计的核心头目们,此刻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或坐或立,脸上再也看不到往日的矜持与威严,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惊慌、恐惧、以及一种大厦将倾前的茫然。
“操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厅那边一点风声都没有就……”一个掌管运输线的头目,外号“黑熊”,猛地将手中的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玻璃缸戳穿,他额头上青筋暴跳,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嘶哑。
“风声?这他妈是飓风!”另一个负责财务的、戴着金丝眼镜、平日里斯文阴鸷的“账房”,此刻镜片后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不止王厅!我们打通的其他几条线,几乎被一锅端了!这绝不是偶然!是冲着我们来的!是最高级别的定点清除!”
“海爷那边呢?海爷能不能想办法斡旋……”有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斡旋个屁!”“账房”猛地打断,声音尖利,“海爷自身难保!刚确认的消息,他在境外……也栽了!”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丧钟,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张海的落网,意味着他们最大的金主和海外退路之一,也断了。
“完了……全完了……”一个年纪稍大、负责协调地方关系的元老级人物,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我默不作声地走到一个角落的阴影里,冷眼旁观着这出末日狂欢般的混乱景象。我的到来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但此刻,没人有心情寒暄或试探。各种目光扫过我,有探究,有怀疑,但也有一丝同处于危船上的、诡异的认同感。我刻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同样凝重,眉头紧锁,眼神阴鸷地扫视着周围,仿佛在评估局势,也像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惊涛骇浪。我甚至故意用带着伤病的腿,有些踉跄地走了几步,以符合我“重伤初愈”的状况,也更显得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心神不宁。
窃窃私语声,抱怨声,恐惧的喘息声,在房间里交织回荡。
“肯定是内部出了鬼!”
“对!不然警方怎么可能这么准?时间掐得这么死?”
“妈的!别让老子知道是谁……”
猜疑的毒蛇,开始悄然吐信。这种时候,内部寻找替罪羊,是这种组织最常见的反应。我感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我和另外几个平日里有些特立独行、或者近期表现出色的头目身上扫过。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就在这时,安全屋最内侧那扇一直紧闭的、通往佛爷私人密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所有的嘈杂声,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利刃切断,瞬间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带着敬畏、恐惧、以及一丝最后的期盼。
佛爷,出来了。
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用料考究的深色中式褂子,脚步沉稳,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但只要你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那细微却致命的差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慌,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但那种平静,不是掌控一切的淡然,而是一种……万物冻结的死寂。他的眼神,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那目光不再是以往那种洞察人心、带着压迫感的锐利,而是变成了一种冰冷的、审视的、仿佛在看一堆毫无生气的物品般的漠然。他的步伐比平时似乎慢了半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他走到房间中央那张厚重的实木主位前,却没有立刻坐下。他只是站在那里,双手自然下垂,指尖微微蜷曲。整个安全屋落针可闻,只剩下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以及某些人因为过度紧张而无法控制的、粗重的呼吸声。
他就这样沉默地站了足足有十几秒钟。这十几秒,对于在场的所有人而言,仿佛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水银,弥漫在空气里,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膜深处,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
“都知道了?”
简单的三个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让在场大部分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没有人敢回答。连最桀骜的“黑熊”,也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佛爷的目光再次缓缓移动,从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上掠过,最后,竟然……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依旧冰冷,漠然,但其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漏跳了一拍。体内属于警察的警觉瞬间提升到极致,但表面上,我依旧是那个带着伤、眼神阴鸷、强作镇定的“林野”。我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他那过于直接的注视,姿态放低,但脊背却刻意挺直,显露出一股不肯轻易屈服的韧劲,同时也符合一个刚刚立下大功(指之前参与核心决策、获取重要情报等)、却突逢大变、内心充满不确定和警惕的年轻头目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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