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连绵压抑,但我仿佛能听到那划破长空的警笛呼啸,听到手铐合拢时的冰冷“咔哒”,听到罪人面对铁证时的绝望喘息,更能听到九天之上,父亲、杨叔叔以及所有牺牲英魂,那沉冤得雪后的悠长叹息。
“林峰,”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疲惫与使命达成的激昂,“汇报:主要目标人物,均已到案!相关证据扣押、资产冻结同步完成!‘收割’行动,初步阶段,成功!”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雨水的清冷和消毒水的味道,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涤荡与力量。
“辛苦了,严队。”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字字千钧,“也请转告所有参与行动的同志们……他们,干得漂亮。”
结束通话,我默然凝视窗外被雨水洗涤的城市。乌云未散,但我知道,阳光终将刺破阴霾。
然而,我深知,风暴并未结束。警方的雷霆行动,如同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必然在另一个黑暗的世界里,掀起滔天巨浪。我所在的这个深渊,这个我以“林野”的身份潜伏了如此之久的犯罪帝国,它的内部,此刻正经历着怎样的地动山摇?
几乎就在与老严通话结束后的几分钟,我身上那部用于联系团伙核心圈、处于二十四小时待命状态的加密手机,如同被烧红的铁块般,剧烈地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是一个代表着最高级别紧急召集的特定代码。
该来的,终于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属于“林峰”的情绪,让“林野”那副带着几分阴鸷、几分警觉、几分亡命徒狠厉的面具,重新严丝合缝地戴上。眼神变得冰冷,嘴角习惯性地抿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连呼吸的节奏都调整得更为粗重和带着一丝躁意。
接通电话,里面传来的不是以往哪个头目故作沉稳的声音,而是一个我安插在佛爷直系卫队、地位不高但能接触到第一手风声的内线,代号“夜枭”的、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惶和颤抖的嗓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周围的空气听了去:
“野……野哥!出大事了!天塌了!”
“慌什么!”我低声呵斥,声音沙哑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把舌头捋直了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顶……顶不住了啊野哥!”“夜枭”的声音带着哭腔,“外面……外面传来的消息,炸锅了!王……王厅长,就是咱们一直打点的那位‘大黑伞’,今天早上,在他办公室里,被……被上面来的人直接带走了!人赃并获!据说逮捕令是最高层直接签发的!”
尽管早已心知肚明,但亲耳听到来自黑暗世界内部的确认,一种混合着快意和警惕的复杂情绪,依旧在我心底翻涌。我刻意让声音透出极大的震惊和一丝不信:“什么?!王厅?你他妈听谁胡扯的?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啊野哥!不止王厅,咱们在司法口、在边境那几个关键位置的‘自己人’,今天早上,几乎在同一时间,全……全折了!像是约好了一样!还有……还有海爷(张海)那边,刚传回模糊的消息,好像……好像也在境外落网了!”
他喘着粗气,恐惧几乎要透过电波溢出来:“现在总部这边全乱套了!佛爷已经下令,最高级别警戒,所有核心成员,无论手头有什么事,立刻、马上到地下安全屋集合!佛爷……佛爷的脸色,我远远看了一眼,吓得我腿都软了……我从没见他那样过……”
“知道了。”我打断他,声音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管好你的嘴,该干什么干什么,别自乱阵脚。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我靠在床头,缓缓闭上眼睛,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王振雄等人的落网消息,显然已经如同瘟疫般在团伙内部传开。这种来自权力层面的、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对于这个依赖“保护伞”生存的犯罪帝国而言,不啻于一场八级地震。其引发的内部震荡,恐怕比任何一次警方直接的武装清剿都要剧烈和致命。
几分钟后,我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在老严安排的、伪装成护工的“潜龙”成员暗中护送下,离开了医院,乘坐一辆经过特殊防弹处理的黑色轿车,驶向佛爷集团位于市郊一处隐秘产业地下的核心安全屋。
一路上,雨刮器在车窗上机械地划动,刮开连绵的雨幕。城市依旧在雨中运转,但在我眼中,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肃杀的网。我所乘坐的车辆,正驶向这张网下,最混乱、最危险的漩涡中心。
安全屋的入口隐藏在一座看似普通的物流仓库深处。经过层层严密的、甚至带着一丝神经质意味的盘查(显然,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守卫们也成了惊弓之鸟),我才被允许进入那扇厚重的、需要多重验证的合金大门。
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安全屋内部,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惨白的节能灯光照亮了充满工业风格、略显压抑的空间。以往这里虽然肃穆,但总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控的秩序感。而此刻,那种秩序感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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