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没有试图辩解,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只是沉声承认。在这种存在面前,任何谎言和修饰都是徒劳,甚至可能引来即刻的毁灭。
“过程,很有趣。”他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但“有趣”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独力突破三方势力围堵,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做出……非常规的战术选择。优先保全了具有潜在情报价值的目标人物,主动放弃了可能引发更大不确定性的任务目标物。”
他像是在复盘一场棋局,冷静地分析着每一步落子。他没有质问我在气象站为何不直接格杀“信风”,也没有追究我为何在河边扔掉设备,而是用一种近乎绝对理性的角度,将我的所有行为,都归类为“战术选择”。
这比直接的斥责更让我感到不安。他看重的,似乎并非过程的“正确”与否,而是结果,以及在这结果背后,所体现出的我的……“价值”取向和决策逻辑。
“能告诉我,”他话锋微转,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我脸上,“在你做出放弃任务目标物的决定时,最主要的考量是什么?”
终极的问题,还是来了。
我的喉咙有些发干,大脑疯狂运转。不能提警察的底线,不能提对证据可能涉及保护伞的担忧,更不能流露出任何对“狮王”集团的异心。
“权衡。”我抬起眼,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坦诚而专注,迎向他那深不见底的凝视,“当时的情况,携带设备突围的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十。第三方势力目标明确,火力凶猛,且可能具备远程追踪该设备的能力。一旦设备在我手中被夺回或锁定,不仅我个人无法脱身,更可能导致‘信风’这条线索彻底中断,甚至……暴露出集团对此事的关注程度,引来不必要的、更高层面的调查风险。”
我刻意将“更高层面的调查风险”说得模糊,既可能指警方,也可能指集团内部的保护伞势力,这是一种模糊焦点的策略。
“放弃设备,制造其已毁或遗失的假象,可以最大程度地降低即时风险,麻痹第三方势力。同时,确保‘信风’存活,为我们保留了获取其背后情报网络、以及理清此次事件完整脉络的唯一机会。”我的语气逐渐变得坚定,带着一种属于技术人员的、基于风险收益分析的冷静,“我认为,一个活着的、可能蕴含更多信息的‘信风’,其长期价值,远超过一个在当时环境下极难保全、且可能成为引爆更大危机导火索的孤立设备。”
我将自己的行为,完全包装成了一次基于冷酷算计的、利益最大化的“最优解”。尽管这与我当时内心复杂的挣扎相去甚远,但这是唯一可能被接受的解释。
说完之后,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漫长的寂静。
他依旧平静地看着我,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那微不可闻的“笃、笃”声,像敲打在我的心脏上。他在评估,在权衡我那套说辞的可信度,以及这套说辞背后,所反映出的我的“价值”。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我甚至能感觉到冷汗正顺着我的脊椎,一滴滴滑落。
终于,他停止了敲击,那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认可的光芒?
“风险嗅觉。临机决断。以及对‘价值’的……重新定义能力。”他缓缓说道,每一个词都像经过精确称量,“在绝对劣势的环境下,没有被固定的任务目标束缚,而是基于对全局风险的判断,做出了……更具前瞻性的选择。虽然过程充满变数,结果存在瑕疵,但其中展现出的某些特质……值得肯定。”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说辞,我敢肯定。但他选择接受这个解释,或者说,他选择认可我在这套解释背后所展现出的“能力”——一种不择手段、甚至敢于违背表面指令去追求更深层利益的黑暗智慧。
这,或许正是这个核心圈子所需要的。
“关于‘信风’的身份和其背后的情报,”他继续说道,语气恢复了绝对的平淡,“‘簿记’会负责理清。你无需再介入。”
我心里微微一沉。“簿记”,那个监察组的苍白男人,他出手,“信风”的下场可想而知。那个可能蕴含着保护伞线索的活证据,终究还是落入了集团内部最冰冷的机器之中。我救了他一命,却可能将他推入了另一个炼狱。
“至于你,猎隼。”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这一次,那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重量,“你通过了考核。”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
通过了?就这样?没有更严厉的诘问?没有更残酷的测试?就这么……通过了?
巨大的、几乎让人虚脱的松弛感瞬间席卷全身,但紧随其后的,是更加深邃的、冰寒刺骨的警惕。我知道,这“通过”并不意味着安全,而是意味着我将被允许进入一个更加危险、规则更加隐晦、倾轧更加残酷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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