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最便宜的啤酒。”我对着吧台后那个面无表情、动作机械的酒保喊道,声音淹没在噪音里,只好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下。
冰凉的玻璃酒瓶握在手里,带来一丝短暂的、虚假的镇定感。这是我的“道具”,是我在这个疯狂世界里勉强抓住的一根稻草。我没有喝,甚至没有让嘴唇碰到瓶口,只是用它来掩饰我如同猎鹰般四处巡弋、搜寻猎物的目光。
我的狩猎,在这片欲望的沼泽里,正式开始了。目标是那包藏在甜美梦幻名字下的、能吞噬灵魂的致命毒药。杨建国冰冷的警告在耳边回响:这种新型毒品的完美温床,就是这种年轻人聚集、理性被酒精、音乐和群体狂热彻底麻痹的场所。
时间在这片永恒的喧嚣中失去了线性意义,变得粘稠而缓慢。我强迫自己像一尊逐渐风化的石像,融入这个阴暗的角落。偶尔,我会机械地晃动几下手中的酒瓶,让里面金黄色的液体泛起泡沫,或者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瓶身,努力扮演一个无所事事、等待同伴或者单纯买醉的闲散人员。然而,我的眼神却像最精密的雷达,不敢有丝毫懈怠,一遍又一遍地扫过那些灯光昏暗的卡座——那里,肢体纠缠,窃窃私语,偶尔爆发出放纵的大笑;扫过更深处那些几乎完全被阴影吞噬的角落——似乎有更隐秘的交易在发生;扫过像工蚁一样穿梭在人群中的服务员托盘里那些色彩艳丽的液体……
一切看似都是这座夜店生态圈里正常甚至必然存在的混乱与堕落。但我要寻找的,是那丝隐藏在这些表象之下、更加危险的异常。焦躁和一丝自我怀疑开始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我的心脏。是我的判断出了错?还是“蓝调”事件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浑浊的水塘,让底下这些敏感狡猾的生物受惊过度,早已悄然转移到了更隐蔽的巢穴?
就在我的耐心即将被这令人窒息的声光轰炸和污浊空气消耗殆尽,准备放弃这次侦查,另寻他路时,舞池边缘一伙与周围环境既融合又突兀的人群,猛地拽住了我的视线。
四男两女,年纪看起来比我还小,应该就是大学生模样,但穿着打扮却极力模仿着某种想象中的“社会”风格——夸张的商标,闪亮的配饰,刻意做出的倨傲表情。然而,眉眼间的稚嫩和那种“扮演”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其中一个染着极其刺眼的亮紫色短发的男生,正情绪激动、眉飞色舞地对同伴们比划着,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面女生的脸上。然后,他像进行某种神秘仪式般,神秘兮兮地、又带着炫耀意味,从紧身牛仔裤的屁股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细长的、约手指长度、色彩斑斓得像儿童吹泡泡玩具或者廉价荧光棒的塑料管状物。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那大小,那纤细的形状,尤其是那鲜艳到诡异、如同毒蘑菇般警告色的配色——彩虹烟!和杨建国提供的资料图片,以及医院里那种绝望气息背后隐含的恶魔形象,完美重合!
他们迅速而默契地围拢,形成一个相对密实的小圈,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外来视线。紫发男生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寒,拧开塑料管的一端,将一些闪烁着诡异光泽的、彩色细沙状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倒在摊开的一张皱巴巴的纸币上。接着,他低下头,鼻子凑近,猛地、深深地一吸!粉末瞬间消失在他的鼻腔里。其他几人,包括那两个看起来年纪更小的女生,也依次效仿,动作几乎没有迟疑。整个过程快速、安静,在震耳的音乐和狂乱舞动的人群背景下,几乎像无声的默剧。
然而,变化是立竿见影且骇人的。短短十几秒后,他们的眼神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涣散、迷离,瞳孔不规则地放大,焦距失准。脸上泛起一种不健康的潮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亢奋、近乎癫狂的神情。他们随着音乐扭动的身体不再受意识控制,变得夸张、扭曲,充满了神经质般的抽搐感,仿佛被看不见的丝线操纵的木偶,彻底沉溺于药物制造的幻境之中。
找到了!罪恶,就以这样一种赤裸、嚣张又令人心寒的方式,在我眼前上演!
一股灼热的愤怒,混合着任务取得关键突破的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兴奋,猛地冲上我的头顶,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几乎要条件反射地、像在训练场上扑向假想敌那样冲过去,将他们制服,阻止这丑陋的一幕。但杨建国那句“只带眼和耳”,如同一条冰冷的铁链,瞬间勒紧了我的冲动,几乎让我窒息。我是观察者,是影子,是记录仪,唯独不能是执行者。我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和身为警察的本能,牙齿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一丝腥甜。我强迫自己更加专注,像扫描仪一样记忆他们的体貌特征——紫发,寸头,胖瘦,衣着颜色,面部大致轮廓……同时,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更加仔细地扫描他们周围,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隐藏在更深处的“向导”或上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