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碗混合着艾草清苦味道的菜汤下肚,带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很快就被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疲惫所取代。凌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左肩伤口的灼痛在高热和草药的双重作用下,变成了一种沉闷的、持续不断的搏动性疼痛,反而更让人难以忽略,却也诡异地阻止他彻底陷入昏睡。
破庙外的风似乎大了一些,穿过残破的门窗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黑暗中哭泣。白日里勉强支撑的意志,在夜色和病痛的双重侵蚀下,变得格外脆弱。思绪开始飘散,前世的画面和原主破碎的记忆交织闪现:无影灯下纤尘不染的世界,与眼前这污秽、绝望的破败景象,形成了尖锐到令人心痛的对比。
“能撑过去吗?”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询问。没有答案。只有火堆里偶尔爆出的“噼啪”声,证明着时间仍在流逝,证明着他还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挣扎。
就在这半梦半醒、意识模糊的边界线上,一声悠长、凄厉、穿透力极强的嚎叫声,猛地划破了夜的寂静!
“嗷呜——”
这声音仿佛就在破庙外面不远的地方响起,带着一种原始的、蛮荒的野性,瞬间刺穿了凌云昏沉的意识,让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狼嚎!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彼此呼应,形成了一种令人胆寒的合围之势。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捕猎前的兴奋与冷酷。
巨大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惧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凌云残存的睡意和迷糊驱散得无影无踪!比高烧更冷的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他猛地睁大眼睛,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几乎要跳出来!
他连滚带爬地挪到破庙一个墙壁裂缝旁,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月光下,荒草丛生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几道幽灵般的身影。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贪婪、饥饿的光芒,正直勾勾地盯着破庙的方向!那是狼!至少有三四头,体型瘦削,但动作矫健,正压低身体,悄无声息地向着破庙门口逼近。
它们被吸引了!被庙里跳跃的火光?还是更可能的是,被他自己身上无法掩饰的血腥味和伤口化脓的死亡气息?对于一个饥饿的狼群来说,他这样一个虚弱、无法反抗的“食物”,诱惑力是致命的。
疾病和虚弱,或许会缓慢地杀死他,但眼前的狼群,却能在几分钟内将他撕成碎片!这是比病魔更直接、更赤裸的死亡威胁!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凌云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尽管太阳穴还在突突直跳,身体依旧虚弱,但恐惧激发了最后的潜能。
火!野兽怕火!
他几乎是扑回到火堆旁,不顾烫伤的危险,用手和那破柴刀一起,奋力将燃烧的柴火向门口推去!火星四溅,点燃了门口干燥的杂草和朽木,瞬间形成了一道虽然不算雄厚,但却在黑暗中极具威慑力的火焰屏障!
他继续将身边所有能找到的可燃物——那破药篓、更多的干草、甚至一块朽烂的窗棂,全都扔进火里!火焰猛地蹿高了一些,火光将破庙门口一小片区域照得通明,也映出了门外那些逡巡不前的狼的身影。
狼群显然被这突然旺盛起来的火焰吓了一跳,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向后退了几步,绿油油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暴躁。但它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在火光照射范围的边缘来回走动,龇着惨白的獠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凌云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右手紧紧握着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刀柄粗糙的触感和冰冷的温度,传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真实感。他的左手几乎无法用力,全身的重量都倚在墙上,才能勉强站立。高烧让他的视线有些摇晃,看出去的狼影似乎都有重影。
但他不能倒下。倒下就是死。
他与门外的狼群,隔着一道摇曳的火墙,形成了短暂而危险的对峙。这是一场意志与本能的对决。一方是饥饿驱使的原始狩猎者,另一方是一个依靠残存理性和顽强意志支撑的、濒临崩溃的现代灵魂。
风声、火苗的噼啪声、狼群粗重的喘息和威胁性的低吼,构成了这死亡交响曲。汗水再次浸湿了凌云额前的乱发,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但他不敢眨眼,死死地盯着最近的那头体型稍大的、似乎是头狼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火焰在燃烧,可燃物在减少。凌云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他知道,这堆火支撑不了太久。一旦火势减弱,狼群会毫不犹豫地冲进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遥远的方向,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阵梆子声!
“梆——梆——梆——”
声音很轻微,被风声吹得断断续续,但在寂静的荒野夜晚,却如同天籁!是打更人的梆子声?还是附近某个村落巡夜人的信号?这声音代表着人类活动的痕迹,代表着秩序和文明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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