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商议间,一名户部小吏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启禀尚书大人!工部茅焦侍郎遣人送来此物,说是…说是第一窑真正量产的水泥样品!还有…还有新制的一批‘标准’铅笔和‘改良版’曲辕犁模型!”
郑国和陈平精神一振,立刻围了上去。只见小吏捧着一个木盒,盒内是几块灰扑扑、坚硬如石的方块,一捆削制得整整齐齐、笔身刻有“工部监制”小字的铅笔,以及一个精巧的曲辕犁木制小模型。
“好!好!来的正是时候!”郑国拿起一块水泥,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和冰冷坚硬的触感,又拿起一支铅笔在掌心划了划,留下清晰的墨痕。“有此实物为证,拍卖时更有说服力!陈尚书,我这就将此物连同方略,一并呈报陛下!”
就在咸阳宫这台庞大的帝国机器为拍卖专营权疯狂运转之时,帝国东南,九江郡寿春城,一场无声的较量已到了图穷匕见的关头。
寿春城郡守府西侧,那间略显陈旧的廨舍内,灯火依旧彻夜长明。吴茂伏在案上,眼窝深陷,布满血丝,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炭火。他面前摊开的,不再是简单的疑点记录,而是一份措辞严谨、证据链初具雏形的弹劾报告。报告的核心,直指阳曲乡豪强屈氏及其在郡府中的保护伞——户曹掾史,钱庸。
“屈氏,隐匿新垦田一百五十顷,证据确凿!乡啬夫刘季,屈氏姻亲,丈量过程多处刁难,佃农张老三、李老四等人可作证其受恐吓不敢言明实情!户曹掾史钱庸,三年前经手阳曲乡垦荒文书存档,此次清丈数据复核亦由其初步过目,却对如此巨大疏漏视而不见!更有多人指证,钱庸曾多次出入屈氏在寿春城的别院!”吴茂的笔尖在粗糙的纸上沙沙作响,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带着一股豁出性命的决绝。“此非渎职,实乃勾结豪强,侵吞国财,阻挠新政,形同谋逆!恳请清田使大人,并报刑部、黑冰台,速速查办!”
他将最后几个字用力写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这份报告一旦递上去,便再无回头路。他深知屈氏在九江的势力,也清楚钱庸在郡府多年经营的关系网。但他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股为寒门争气、为陛下效死、为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却无立锥之地的贫苦佃农讨一个公道的激愤!
“吴主事,您…您真要递上去?”年轻的书吏捧着刚誊抄好的报告副本,手都在微微发抖,脸上满是担忧,“钱户曹在郡府经营多年,人脉极广…屈家更是…听说他们府上养着不少凶悍的恶仆…”
吴茂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寿春城的黎明带着湿冷的雾气,远处楚国旧宫的轮廓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声音平静却无比坚定:“怕?怕就不做,要我等何用?陛下授我权柄,予我律法为盾,更给了天下寒门一条向上的路!若因畏惧豪强便退缩,我吴茂有何面目穿这身官服?有何面目对得起陛下新政?”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书吏,“这份报告,你亲自送去清田使大人廨舍!记住,从后门走,避开前院!”
“诺!”书吏被吴茂的凛然正气所感,用力点头,将报告小心藏入怀中,匆匆离去。
吴茂看着书吏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心中稍定。他关上窗户,坐回案前,准备整理一下思路,等待清田使的召见。然而,他并不知道,致命的危机,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更猛烈!
就在书吏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廨舍那扇本就有些破旧的木门,猛地被一股巨力从外面撞开!
“砰!”
木屑飞溅!几个身材魁梧、面目狰狞、手持棍棒柴刀的彪形大汉,如同凶神恶煞般闯了进来!为首一人,满脸横肉,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正是屈府豢养的头号恶仆,屈豹!
“姓吴的!”屈豹狞笑着,柴刀直指惊怒起身的吴茂,“给脸不要脸是吧?屈老爷心善,前日让人给你捎话,让你识相点,阳曲乡那点破事睁只眼闭只眼就完了,自会有你的好处!你倒好,不仅不听,还敢写什么狗屁报告,想告我们屈老爷和钱户曹的黑状?”
吴茂心头剧震,他们怎么会知道报告内容?而且来得如此之快!钱庸!一定是钱庸在郡府内部得到了消息!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但他面上却毫无惧色,厉声呵斥:“大胆狂徒!此乃郡府官廨!尔等持械闯入,袭击朝廷命官,形同造反!按律当诛九族!还不速速退下!”
“造反?诛九族?哈哈哈!”屈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身后的恶仆们也哄笑起来,“吴主事,你怕是没睡醒吧?在这九江郡,屈老爷的话,有时候比圣旨还管用!你一个小小的从七品主事,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一步步逼近,眼中凶光毕露,“今天,屈老爷让我给你带句话:要么,现在把你写的狗屁东西交出来,然后乖乖滚出寿春,永远别再回来!要么,就让你和你那病恹恹的老娘,一起到阴曹地府去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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