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殿的彻夜灯火终于在天光破晓时熄灭,但那场关于帝国钱袋子的风暴,却刚刚开始席卷帝国的权力中枢。咸阳宫如同被惊醒的巨兽,各个官署在晨曦中便已高速运转起来。
中书省官署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李斯端坐案后,素来沉稳的脸上难掩疲惫,眼底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精光。皇帝力排众议定下了“专营权拍卖”的国策,他无力阻挡,但身为帝国中书令,他必须竭尽全力将这匹脱缰的野马套上缰绳,至少要让它奔跑在相对可控的轨道上,不至于彻底践踏掉朝廷的体面与根基。
“王绾!”李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唤来他最得力的副手,中书侍郎王绾,“陛下所定拍卖大区划分、品类授权、核心契约条款纲要在此。”他将一卷昨夜在章台偏殿与陈平、郑国、冯劫激烈争论后草拟的纲要推过去。“你即刻召集精熟律令、通晓商贾事务之属官,以此为骨,务必在今日日落前,将拍卖细则草案、契约范本正文拟出!要快!更要滴水不漏!”
李斯的手指重重敲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记住几点!第一,拍卖流程必须公开、唱标、记录、存档!每一步都给我钉死,绝不给暗箱操作留一丝缝隙!第二,契约条款必须严苛!价格浮动上限给我死死卡住!质量要求必须对应工部提供的标准样品!违约则罚,尤其是勾结地方、阻挠新政、盘剥小民这几项,刑部冯尚书会亲自把关,你要写得如刀似斧,让人望之生畏!第三,商贾资格审查流程,黑冰台会介入,细则中要预留接口,写明由‘有司’负责详查!但措辞需含蓄,不可过度宣扬黑冰台,以免引发商贾恐慌,影响拍卖竞价!”
王绾肃然领命,捧起那卷沉甸甸的纲要,感觉手中捧着的仿佛不是文书,而是即将点燃帝国商界的熊熊火种。“诺!下官明白!必竭尽全力,务求无懈可击!”
“不是无懈可击,”李斯目光锐利如鹰隼,纠正道,“是要让那些心怀叵测的商贾和可能伸手的蠹吏,明知有隙可钻,却无胆敢钻!要让他们知道,伸手,必被剁手!去吧!”他挥了挥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昨夜与陈平、郑国那两个一心扑在“钱”上的家伙辩论,耗费的心力比处理十件军国大事还要多。
与此同时,尚书省官署的气氛则显得更加务实和亢奋。尚书令陈平正与户部尚书郑国并肩站在一幅巨大的帝国舆图前。舆图上,几条粗重的朱砂线将帝国疆域切割成数个区块:东部(涵盖九江在内的淮扬及齐地沿海)、中部(三川、颍川、南阳等中原腹地)、西部(关中及巴蜀)、北部(燕赵旧地)、南部(楚地南疆及百越)。
“郑尚书,”陈平指着地图,语速飞快,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陛下圣意已明,先以东部、中部两区为试点。东部富庶,商贾云集,尤其是盐铁私贩之风盛行的齐、楚旧地,豪商巨贾多有根基。中部乃帝国腹心,四通八达。此两区拍卖成功,则大局可定!西部、北部次之,南部最后。”
郑国双眼紧盯着地图,尤其是东部区域,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海在那里堆积。他搓着手,兴奋中带着一丝急切:“尚书令所言极是!东部大区,纸、铅笔、曲辕犁、龙骨翻车四类专营权捆绑拍卖,三年授权金加保证金,按昨夜估算,三十万金只是保底!若竞争激烈,四十万金亦非不可能!中部大区稍逊,但二十万金当有把握!有此五十万金打底,‘新政开拓金库’立时充盈,九江阳曲乡那种硬骨头,砸钱!砸人!砸也要把它砸碎!”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那金子已经进了国库:“陈尚书,划分大区只是第一步。拍卖细则、契约有中书令和冯侍中把关。你我眼下最紧要的,是立刻行文工部!纸、铅笔、曲辕犁、龙骨翻车,必须立刻提供标准样品!尤其是产量预估!工部茅焦的水泥若能赶上趟,哪怕产量不高,也可作为‘未来预期’加入东部大区的拍卖清单,更能激起商贾争抢!还有程邈的‘百矿研勘院’,若有新发现的优质矿藏信息,也可作为附加价值!要让那些商贾看到,拍下这专营权,就等于拍下了未来源源不断的财路!”
陈平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丝洞悉人心的笑意:“郑尚书思虑周全。工部那边,我亲自去催。茅焦的水泥窑日夜不息,首批量产就在这几日。程邈那边,昨日已有快马回报,在陇西发现一处疑似大铜矿,价值巨大。这些,都可作为筹码。”他顿了顿,眼中精光更盛,“此外,我有一议:为刺激竞价,可将同一大区内不同品类的专营权,分开拍卖,亦可捆绑拍卖。例如,有商贾只求纸笔之利,有巨贾则志在垄断全品类。捆绑拍卖,价高者得,更能榨出那些豪商的底油!”
“妙!妙啊!”郑国抚掌大笑,“尚书令此计,深谙商贾逐利攀比之心!就这么办!我这就回去,让户部算吏们拿出几套不同的拍卖组合方案,评估其预期收益,供陛下和诸位大人参详!”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大商贾在拍卖场上争得面红耳赤、不断加码的场景,户部仓库仿佛在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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