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猛地转头。
他身后的金鳞卫们不知何时,竟被二十余个穿皂衣、戴皂帽的差役挤到了两边。那些差役腰间挂着铁链,手里拎着水火棍,正是京兆府的衙役!
“放肆!”赵恒身后的金鳞卫统领暴喝一声,“你们可知这是...”
“闭嘴!”为首的差役头目甩了他一鞭子,“京兆府办案,闲人退避!”
赵恒的脸涨得通红。他终于明白,赵宸早就算计好了——百姓跪迎是演给百姓看的,禁军挡道是做给禁军看的,而这突然出现的京兆府衙役,才是真正要断他后路的!
“三弟!”赵恒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急,“你这是何意?难道要逼皇兄...”
“逼?”赵宸打断他,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皇兄可知,我在幽冥门看到了什么?”
赵恒的呼吸一滞。
“我看到,”赵宸的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当年你派去漠北的‘细作’,被狄戎人剥了皮,挂在城门上曝尸三日。他们的胸口,都刻着‘赵’字。”
赵恒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我还看到,”赵宸继续说,“你让人往漠北运的‘军粮’,里头掺了三分之一的沙土。我玄甲军的三千兄弟,有半数是饿晕在雪地里的。”
“你胡说!”赵恒的声音发颤,“你血口喷人!”
“我胡说?”赵宸掀开车帘,指着街边那个卖糖画的老汉,“老丈,三年前漠北大雪,镇北军的粮草是不是晚了半个月才到?”
老汉哆哆嗦嗦地点头:“是...是晚了半月,可那是因为...因为路上雪太大...”
“放屁!”赵恒吼道,“那是朕拨的粮草,怎么会晚?”
“因为有人从中克扣了三成。”赵宸的声音像冰锥,“克扣的粮草,都进了谁的私库?”
赵恒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金鳞卫身上。他终于明白,赵宸今天根本不是来认亲的,而是来掀他的老底的!
“三弟!”赵恒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我兄弟,何至于此?当年你在漠北,我每月都让人送人参、鹿茸,你难道都忘了吗?”
“我没忘。”赵宸摸出怀里那块几乎融化的“翊”字铁牌,“我记得,你送的人参里掺了马钱子,我喝了三个月的药,差点丢了半条命。”
赵恒的脸彻底垮了。
“滚。”赵宸说。
赵恒踉跄着后退,撞在枣红马的屁股上。那马吃痛,扬起前蹄,溅了他一身的雪泥。
“你...你会后悔的!”赵恒指着赵宸,声音发抖,“父皇不会放过你的!幽冥门的事,我会让你...啊——!”
他的话被一声暴喝截断。
“大皇子车驾,还不快起行?”
是京兆府的差役头目。他甩着水火棍,身后跟着的衙役们已经把赵恒的金鳞卫们逼到了街角。
赵恒狠狠瞪了赵宸一眼,捡起地上的玉牌,跌跌撞撞地爬上马背。他的玄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面丧旗。
“赵宸!”他回头嘶吼,“你给我等着!”
马蹄声渐远。
赵宸靠在车板上,闭了闭眼。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邪印在翻涌,像团烧红的炭,要把他的骨头都熔了。
“将军…”忽尔卓的声音带着担忧。
“没事。”赵宸睁开眼,目光扫过高阳,“阳儿的伤,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治。西市的破庙,或许还能用。”
高阳点点头,把脸埋进狐裘里。她摸出块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那泪不是冷的,是烫的,烫得她心口发疼。
骡车缓缓启动,碾过雪地上的车辙。赵宸望着赵恒离去的方向,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在街角的茶棚里,几个穿皂衣的差役正蹲在灶前烤火。为首的头目摸出块玉牌,和赵恒刚才扔掉的那块一模一样。玉牌背面,刻着“玄甲”二字。
“大人,镇北王那边...”手下小声道。
头目把玉牌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走。”他说,“去城南的乱葬岗。有人等咱们。”
风雪卷着碎雪,扑打在茶棚的布帘上。帘子后头,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正是刚才被赵宸喝退的赵恒。他摸出块新的玉牌,和刚才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背面的“玄甲”二字,换成了“宸”字。
“赵宸。”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低声说,“你以为你赢了?”
雪粒子砸在他的脸上,像针,像刀。
他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几分绝望。
“你赢了一时,赢不了一世。”
“等我拿到幽冥门的钥匙,拿到镇北王府的宝藏…”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风雪呜咽,卷着他的花,散在空荡的街道上。
而在西市的破庙里,老药头正拿着那块“翊”字铁牌,对着光看。牌面深处,隐约能看到一行小字:
“持此牌者,可开幽冥门。”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
庙外,传来赵宸和高阳的脚步声。
老药头迅速把铁牌塞进怀里,迎了上去。
“将军,”他说,“刚才那事儿…我大概明白了。”
赵宸靠在门框上,喘着粗气:“明白什么?”
“明白为什么幽冥门要认你做主人。”老药头说,“也明白,为什么有人要置你于死地。”
高阳攥紧了他的衣袖:“那…我们该怎么办?”
赵宸望着庙外的风雪,轻声说:
“找钥匙。”
“找能打开幽冥门,关住那东西的钥匙。”
他的目光落在老药头怀里的“翊”字铁牌上,又落在自己胸口那道狰狞的疤痕上。
“而那钥匙…”
“就在我们自己身上。”
风雪卷着碎雪,扑进破庙。
供桌上的残香忽明忽暗,照见墙上那尊缺了半张脸的泥菩萨。
菩萨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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