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孟简须发戟张,老眼赤红,声音因激愤而扭曲变调,直震得殿堂梁上簌簌落灰!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堂下惊呆的数百青衿,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泪风暴:“天道昭昭!岂容此等倒行逆施、人神共愤的悖逆之言混淆纲常!毁我大乾根基?!诸生!当以《春秋》大义为刃!诛此国贼!清君侧!以正视听!以告慰……告慰……”他似乎哽住,胸膛剧烈起伏着,浑浊的目光扫过溅满冰冷墨痕的金砖碎块,猛地拔高声音,嘶吼盖过了所有!
“以告慰朔风关外!那枉死的二百余条无辜冤魂!!!”
“祭酒大人!”一个前排的年轻监生猛地站起,脸色因激动而涨红,“您是说……三殿下他……他真要行……‘清君侧’之举?!”
孟简剧烈地喘息着,浑浊的老眼死死瞪着堂下,如同一头被逼到悬崖的老狼。“圣人之训!绝不可废!此等逆言妖氛一旦弥漫朝堂,必致国本动摇!社稷倾覆!”他并未直接回答,但那赤红的眼神和地上四分五裂的端砚残骸,便是最残酷的答案!
风刮过长街积雪堆出的脏墙根,混着泥水冰碴。几个挑担的小贩缩在“刘记馄饨”挑子的破毡布棚下躲风,手里攥着几个冻僵的铜板。
“听说了吗?了不得的大事!”一个卖针头线脑的瘦汉神秘兮兮地凑近馄饨挑子,牙缝里还塞着半截干菜叶,“那朔风关的‘阎王爷’!要杀回京啦!”
“啥?杀回京?”旁边蹲着个裹破棉袄的老汉,捧着豁口大碗喝了口热汤,烫得嘶嘶抽气。
“千真万确!”瘦汉声音压得更低,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左右乱瞟,“我三舅姥爷的侄女婿就在朱雀门当值,亲耳听见巡防司的大人们嘀咕!说那位爷在边关都喊出口号了——”他故意拖长音,吊足胃口,“说朝中有奸佞!蒙蔽圣听!要带他那五万屠刀兵回来——清!君!侧!”
“清君侧”三字出口!寒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几个靠得近的行人脚步猛地顿住!惊愕地扭过头!
“清君侧?!”馄饨刘手里的长勺“哐当”一声砸进锅里,溅起一片油花,“我的娘……真要造反?”
“屠刀兵?”那捧碗老汉手一哆嗦,半碗滚烫的馄饨汤泼在冻僵的棉裤上!他浑然不觉,蜡黄的脸上堆满惊惧,“五万……屠刀兵……进城?”那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
棚外墙角,一个穿着半旧不起眼酱色棉袍的中年人,正弯腰从担子里拿个杂粮馒头。那“清君侧”和“屠刀兵”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耳朵!拿馒头的手猛地停在半空!身体瞬间僵直!袖口下露出的半截腕子上,一道细长的、刚结痂不久的新伤口似乎被这惊悚的消息扯得隐隐作痛!他缓缓直起身,一张寻常巷陌里常见的、带着点被生活磋磨出的疲惫却又透着精悍的脸上,此刻罩上了一层寒霜!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珠深处,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瞬间炸开两点令人心悸的冰寒锐芒!他仿佛不经意般,沾着油污的手指却极其细微地探入怀中,紧贴着一块冰冷坚硬的金属牌边缘死死按了一下!
瘦汉没留意角落那道冻结的目光,还在唾沫横飞:“要不怎么戒严?瞧见没?街口!”他指了指远处,“巡街的兵多了快一倍!眼神都跟要吃人似的!”
寒风猛地将馄饨挑子前的破毡布刮得掀开半幅!
呜——!!
一阵凄厉尖锐、如同无数厉鬼同时咆哮的号角声!
毫无征兆地!
如同一柄无形的冰锥!
猛地撕裂了整个东市长街上空的压抑喧嚣!
紧接着!
咚!咚!咚!咚——!!!
沉闷如雷的净街鼓声!如同战鼓擂动!
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压!
骤然从四面城墙之上!
排山倒海般碾下!!
“奉圣谕——九门戒严——!!”
“无谕通行之兵卒,立斩——!!!”
“鼓后一炷香!闭门落钥——!!!”
粗犷冰冷的嘶吼混着铜锣破锣般的急响!如同决堤的洪流!
瞬间席卷了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惊惶的耳膜!
翠云楼雅间!窗棂被那直透心肺的净街鼓震得嗡嗡抖颤!博山炉的青烟乱成一团!地上那片泼洒凝结的深褐茶水渍被震裂开细微的纹路!
陈琳佝偻的身体猛地一晃!枯瘦的手死死抠住桌沿!骨节暴突几乎要刺破手背薄皮!浑浊的老眼爆开一片血丝!惊骇欲绝地望向窗外!
经义堂里!孟简的咆哮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脖子的鸡!净街鼓和那声立斩如铁的嘶吼穿透高墙!学堂内死寂一片!所有青衿脸上只剩下无尽的惶恐!几个胆小的监生竟吓得直接软倒在地!
街角馄饨挑子前!人群如同炸了窝的蚂蚁!尖叫推搡!锅碗瓢盆被撞翻的声音刺耳混乱!
“娘——!”一个被母亲死死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吓得放声大哭!手里的彩色羽毛毽子掉进黑乎乎的雪泥里!
“跑啊!快回家!”有人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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