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附议!”
“臣附议!”
“附议!”
林谦身后,一片如同礁石浮出海面的深紫、朱红袍服的影子呼啦啦跪倒一片!都是平日依附左督御史林谦、或是被大皇子一系网罗的清流言官!一时间,附议之声如同沉重的阴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肃杀之意,沉沉压向那高踞龙椅的垂暮身影!
整个大殿的空气瞬间绷紧!如同拉满了的弓弦!那些没有跪下的臣子们,有的脸色煞白,冷汗直流;有的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有的则惊疑不定地瞥向御座旁的帘幕后。
就在这山雨欲来、杀机盈满的时刻!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陡然撕裂附议的浪潮!如同暮鼓晨钟!
文官序列中,一位穿着二品仙鹤绯袍、白须拂胸的老臣踉跄出列!正是三朝元老,现任吏部尚书,杨弘文!这位以刚直、清廉着称的老臣,此刻一张清癯的老脸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极:
“三殿下远镇绝域!枕戈待旦!数度浴血保我边关不失!林谦!尔等仅凭几份不知真伪的秘奏!几段影影绰绰的边民哭诉!就敢以‘裂土封疆’这等诛心之言妄图毁我大乾柱石?!简直其心可诛!陛下明鉴!朔风关军务繁重,粮草转运需行便宜之事!改弩图更是为了加固城防!何来僭越、专权之说?至于王家屯惨案!其中必有隐情!岂能仅凭一面之词便遽然定罪?!请陛下责令有司,详查细辨!不可寒了边关将士之心呐!” 他声音悲怆,跪倒在地,须发皆颤。
“杨阁老此言差矣!” 一个阴柔的声音不急不徐地响起。说话的是文官右列稍前,一个面白无须、眼眉细长、穿着一品大红色麒麟补服的男子。他是户部尚书陈琳,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冷气,“边关军情固然紧急,但国法不可废!三殿下所为,桩桩件件皆已逾越臣子本分!此等跋扈!已非‘便宜行事’四字可搪塞!至于王家屯血案,证据已然铺陈于陛下御前!那攥着狄戎箭簇的女童尸骸!难道还能是假的?若真是遭了贼寇或流兵,缘何恰恰留下指向狄戎的‘血债血偿’?又如何恰好被幸存边民指证为玄甲卫?其中关窍,岂是一句‘隐情’便可遮掩?!林督宪弹劾十大罪,条条有据!依老臣看,非但不为过,犹嫌不足!”
他话音刚落,几个素与户部亲近的官员也纷纷低声道:“是啊陛下!”“物证齐全,焉有假乎?”“当从重处置……”
“够了!” 一个低沉、带着金石摩擦般冷硬的声音响起。二皇子赵培缓缓从武将队列前端出列一步。他身披玄色四爪蟒袍,身形挺拔如刀,脸色沉凝似水,目光锐利地扫过跪地的林谦和杨弘文,“林督宪弹劾奏章,言辞激烈,或可商榷。然,军国大事,岂容儿戏?三弟在朔风关,确有过分之处。” 他话锋微转,“但!‘纵兵屠戮无辜百姓’!此罪名,非同小可!乃动摇国本、倾覆人伦之重罪!若以此定罪,无论真假,我大乾戍边将士之心必定冰寒彻骨!边关必然动荡!”
他微微顿了一下,眼神极其短暂地、若有深意地掠过端坐着、一脸沉痛忧国、未曾开口的大皇子赵稷的脸,才继续朗声道:“臣弟以为!当务之急!是立刻遣宗室重臣持圣旨亲赴朔风关!一则,代陛下抚慰边关军民,安定人心!二则,严查王家屯血案真相!若三弟清白,自当还其公道!若……若确有其罪……” 赵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也必须押解回京!由陛下亲自质审!交由三司论处!明正典刑!而非仅凭几份弹章便定论生死!此乃国法祖制!亦昭陛下公允!”
“培儿此言,老成谋国……”龙椅上的隆庆帝终于缓缓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里光芒微弱,似乎费了好大力气才聚焦,嘶哑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稷儿……你……意下如何?”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大皇子赵稷身上!
赵稷一直垂着眼睑,俊朗的脸上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忧思与沉重。仿佛被父皇点名,他才从巨大的悲痛中勉强挣扎出来。他缓缓抬起头,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已再无半分玉色,只剩下苍白与深沉的疲惫。他紧咬着下唇,唇上血色尽失,甚至能看到一丝细微的颤抖。那双深邃的凤目望向龙椅,里面是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挣扎。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去抑制某种撕裂心肺的情绪。终于,极其沉重地、每一个字都艰难无比地吐出:
“父皇……儿臣……儿臣心痛如绞!宸弟在边关……竟……竟闯下如此弥天大祸!屠戮……屠戮无辜……” 他哽住,似乎再也说不下去,眼眶瞬间通红,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袖中的右手死死攥紧,指节捏得发白,像是在抵抗巨大的痛苦。“纵是同胞手足……纵是情何以堪……然……国法无情!天子无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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