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彦如同死狗般被拖入县衙大牢的尘埃尚未落定,一股更为浩大、更为庄严肃穆的气息,已如同无形的潮汐,悄然席卷了整个清源县城。
时近正午,连日阴霾的天空竟罕见地透出几缕稀薄的阳光,如同金线般洒落在湿冷的青石板路上,却并未带来多少暖意,反而映照得县衙门前那场刚刚结束的闹剧愈发显得荒唐可笑。
萧辰刚回到天工阁不久,一杯安神的热茶尚未喝完,阁外便传来了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以及一种迥异于寻常衙役的、带着京城风尘与皇家威严的喝令声。
“圣旨到——!清源县萧辰,速速摆香案接旨——!”
声音洪亮,穿透墙壁,清晰地传入阁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整个天工阁,瞬间为之一静。
枭的身影第一时间出现在萧辰身侧,眼神锐利如鹰。
就连在后院照料玄凤的白凤,也闻声走了出来,清冷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诧异。
金鸽儿正拿着新拟的商行扩张计划来找萧辰商议,此刻也顿住了脚步,俏脸上满是惊疑不定。
圣旨?在这个当口?
萧辰放下茶杯,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
帝经运转,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阁外那股浩大、堂皇,却又隐含着一丝审视与距离感的官家气息。
陈文彦的闹剧是疥癣之疾,而这圣旨,才是真正的风云开端。
“更衣,接旨。”
他声音平静,起身走向内室。
枭立刻跟上护卫,白凤与金鸽儿对视一眼,也迅速吩咐下人准备香案等物。
片刻之后,天工阁中门大开。
萧氏族人能到的几乎都到了,在萧守业族老的带领下,按辈分排列,跪伏于庭院之中,人人屏息,神色激动又惶恐。
清源县令王大人也带着县衙一众属官,气喘吁吁地赶到,跪在萧家族人之后,额头见汗,不知是跑的还是吓的。
院中香案已设,香烟袅袅。
一名身着绛紫色宦官常服、面白无须、眼神锐利的中年宣旨太监,在一队盔甲鲜明、煞气凛然的禁军护卫下,肃立于香案之前。
他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绸缎圣旨,在稀薄的阳光下,那抹明黄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萧辰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青色举人服,虽脸色依旧苍白,但身姿挺拔,步履沉稳地走到香案前,撩袍跪下,声音清越:“学生萧辰,恭请圣安,接旨!”
那宣旨太监目光如电,在萧辰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那略显病态的脸色上停留了一瞬,这才缓缓展开圣旨,用一种特有的、带着宫廷韵律的腔调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闻江州清源士子萧辰,弱龄向学,文采斐然,连捷县、府、院、乡四元,卓荦不群,实乃士林佳话,国家栋才。
朕心甚慰!兹特赐‘文魁世家’金匾一方,以彰其才,以励后进。
敕令萧辰,即刻启程,赴京备考,不得延误。望尔砥砺前行,不负朕望,钦此——!”
圣旨内容不长,但字字千钧!
“文魁世家”金匾!这是何等的荣耀!寻常人家,得一“文魁”已光耀门楣,而萧辰得的,是“文魁世家”!
这意味着朝廷对其家族底蕴、对其未来潜力的极大认可!
更重要的是,圣旨明确要求他“即刻启程,赴京备考”!
这是皇命!是催征,也是护身符!
自此,他萧辰的安危,在一定程度上已与朝廷体面挂钩!
“学生萧辰,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辰依礼叩拜,声音沉稳,听不出太多激动。
他双手高举,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仿佛接过了通往更高舞台,也通向更汹涌漩涡的门票。
宣旨太监将圣旨交付萧辰后,脸上才露出一丝程式化的笑容:“萧解元,恭喜了。陛下对您,可是寄予厚望啊。这金匾,随后便有工部匠人前来悬挂。”
“有劳公公。”
萧辰微微颔首,对枭使了个眼色。
枭会意,立刻上前,将一个沉甸甸的、绣着金翎商行标记的锦囊不着痕迹地塞入宣旨太监袖中。
那太监掂量了一下,笑容顿时真切了几分。
“萧解元年轻有为,咱家在京城,等着看您金榜题名,更进一步。”
太监客气了一句,便带着禁军转身离去,干脆利落。
直到宣旨队伍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天工阁内压抑的寂静才被猛然爆发的狂喜和喧嚣打破!
“文魁世家!是文魁世家金匾啊!”
“辰哥儿!光耀门楣!光耀门楣了啊!”
“祖宗保佑!我萧氏终于出了真龙了!”
萧氏族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互相道贺,一些年轻子弟更是兴奋得手舞足蹈。
王县令也带着属官上前,满脸堆笑地说着恭维话,姿态比之前更加谦卑。
萧守业族老老泪纵横,拉着萧辰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仿佛看到,萧氏这艘沉寂多年的破船,终于在这位年轻族长的带领下,驶向了浩荡的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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