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整个明伦堂彻底沸腾了!
寒门监生们先是惊愕,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而占据多数的士族监生则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锅!
谩骂、指责、惊呼、拍案声此起彼伏!
“狂悖!大逆不道!”
“此乃动摇国本!与民争利!”
“祖宗之法不可变!士绅优免乃千年定制!”
“肃静!肃静!”
孔慎祭酒连拍惊堂木,老脸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他万万没想到,萧辰非但未被焚稿打倒,反而抛出了如此石破天惊、直指士绅阶层根本利益的“核弹”!
这已远超辩经范畴,这是要掀桌子!
赵鸿儒和王守拙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
他们想驳斥,却发现萧辰这三策,环环相扣,逻辑严密,既有历史渊源(帝经检索支撑),又有现实针对性(临江经验),更暗合“损有余补不足”的古训!
尤其是最后一条“官绅一体纳粮”,简直是刨了他们的祖坟!
他们想指责剽窃?
萧辰这三策,条条都捅在千年积弊的痛处,比任何前朝遗策都更狠、更彻底!
剽窃从何谈起?
角落处,墨凤早已忘记了书稿被焚的痛惜。
她怔怔地看着堂中那个在滔天谩骂与敌意中,依旧如孤峰般挺立的身影。
火光映照下,萧辰青色官袍的下摆似乎沾着几点不起眼的墨渍…墨渍?
她脑中灵光一闪!
猛地看向仍在叫嚣、气得胡须乱颤的赵鸿儒的袖口——那里,赫然也有一小片新鲜的、未干的墨渍!
与焚烧书稿的杂役袖口残留的墨色…一模一样!
“是他!”
墨凤心中雪亮!
赵鸿儒才是焚稿的幕后指使!
他袖口的墨渍,定是传递火折子时不小心沾染!
就在这时,萧辰的目光穿透喧嚣的人群,落在了墨凤身上。
他看到了她眼中瞬间的了悟与指向赵鸿儒袖口的暗示眼神。
无需言语,帝经已瞬间完成关联推演!
萧辰猛地抬手,指向兀自叫嚣的赵鸿儒,声音如同冰锥,刺破所有嘈杂:
“赵司业!尔口口声声维护圣贤之道,却行此焚稿灭迹、构陷同僚的卑劣行径!
尔袖口那未干的墨渍,与方才纵火杂役袖中残墨同出一源!
此等道貌岸然、心肠歹毒之徒,有何面目在此大谈清议,妄议国策?
尔…才是这明伦堂内,最大的蠹虫!最大的伪君子!”
“你…你血口喷人!”
赵鸿儒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鼠,猛地捂住袖口,脸色瞬间惨白如鬼,指着萧辰的手指剧烈颤抖,气急攻心之下,“噗”地喷出一口老血,仰面便倒!
明伦堂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赵鸿儒倒地的闷响和粗重的喘息声。
孔慎祭酒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王守拙面无人色,缩在椅中不敢再发一言。
数百监生鸦雀无声,看向萧辰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震撼、恐惧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番邦学子们早已收起了看戏的心态,个个神情肃穆,对着堂中那个青色的身影,深深一躬。
此人之才,此人之胆,此人之智…堪称国士无双!
萧辰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身,对着御座方向(象征性)遥遥一揖:“三策已陈,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萧某,告退。”
他迈步,走向明伦堂大门。
人群如同潮水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他经过墨凤身边时,脚步微顿,目光落在她沾着烟灰却依旧沉静的脸上,轻轻点了点头。
墨凤微微屈膝还礼,看着萧辰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刺目的阳光中,心中默念:“《富国三策》…田赋累进,商税流转,官绅一体纳粮…”
她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一角未被焚毁的残稿,那上面,正是她考证出的、前朝从未有过的、关于“阶梯税制”的零星构想…与萧辰今日所论相比,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当夜,一份关于经筵辩论的详细奏报,连同萧辰的《富国三策》节略,被火速送入深宫。
御书房内,烛火跳跃。
女帝屏退左右,独自看着那份奏报。
当看到“官绅一体纳粮”六个字时,她的凤眸骤然收缩,指尖无意识地在御案上划过,留下深深的刻痕。
许久,她提起朱砂御笔,在那份擢升萧辰为翰林院侍讲的奏章上,缓缓批下三个字,笔锋凌厉如剑,却又在末尾处,带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微不可查的婉转:
“准。擢翰林院侍讲,入值…待卿…琼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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