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那场石破天惊的算账风暴余波未平,染血的账簿尚在墨阁老案头散发着铁证的气息,萧辰便被一乘没有任何标识的青呢小轿,悄无声息地抬离了那座压抑的阁楼。
没有去驿馆,也没有去任何官邸,小轿穿过京城深夜寂静的街巷,最终停在了一处门庭森严、守卫皆着玄甲的府邸后门。
这是皇城司的暗桩。
冰冷、肃杀,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一种无形的威压。
萧辰被安置在一间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的静室中。
窗外夜色如墨,只有远处宫墙角楼的灯火,在黑暗中投下昏黄的光晕。
他盘膝坐于榻上,闭目调息。
帝经残篇在识海中缓缓流转,修复着白日超频运算带来的精神创伤。
文渊阁内户部尚书那张死灰般的脸,墨阁老眼中深藏的震撼与复杂,还有…女帝密折上那个力透纸背的“善”字,如同走马灯般在脑中回旋。
“萧辰。”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静室外响起,冰冷,毫无情绪起伏,如同金属摩擦。
萧辰睁眼。
门外站着一名身着玄色软甲、面容平凡到毫无特点的中年男子,正是白日御书房中呈递密折的那名影子女官的同僚。
“陛下口谕。”
男子声音平板,“明日寅时三刻,入宫,东暖阁奏对。”
他顿了顿,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如同深渊般凝视着萧辰,一字一句道:“此非恩典,乃考校。生死荣辱,皆系汝一身。慎之。”
言毕,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墨迹,无声退去。
考校!
奏对即是考校!
女帝武瞾,这位登基数载、以铁血手腕震慑朝野的至尊,终于要亲自下场,掂量他这颗突然闯入棋局、搅动风云的“棋子”了!
是成为她手中破局的利刃,还是…被这无上权柄碾作齑粉?
萧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非但没有带来寒意,反而点燃了他眼中沉寂的火焰。
他再次闭上眼,识海中帝经光影明灭不定,推演的不是算学,而是…人心,权谋,江山!
推恩令的精髓,经济战的脉络,情报网的构架…在他脑中与帝经的推演之力疯狂碰撞、融合、重组!
这不是背书,而是…在女帝的威压之下,在生死存亡之际,对“平藩三策”进行最后的淬炼与升华!
寅时初刻,天边仅有一线鱼肚白。
厚重的宫门在铰链沉重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
萧辰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色生员襕衫,在两名玄甲侍卫的“护送”下,踏入了这象征着大夏帝国至高权力核心的九重宫阙。
甬道深长,宫墙高耸,隔绝了尘世的一切喧嚣。
只有侍卫铠甲碰撞的冰冷脆响,和他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在回荡。
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混合着晨露的清冷气息,庄严、肃穆,压得人喘不过气。
东暖阁。
殿门虚掩,里面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
引路的太监在门口无声地躬下身子,示意萧辰自己进去。
萧辰推门而入。
一股暖意夹杂着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
殿内陈设并不奢华,却处处透着内敛的厚重与无上的威严。
巨大的紫檀御案后,并未见人影。
只有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和一方墨迹未干的端砚,显示着主人刚刚离去不久。
“陛下在偏殿更衣,稍候。”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角落阴影处传来。萧辰循声望去,是昨夜传旨的那名影子女官,她如同融入背景的雕塑,若非出声,几乎难以察觉。
萧辰垂手肃立,目光落在御案一角。那里,随意压着一本摊开的奏折,朱笔御批的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其中一页的留白处,赫然是他昨日在文渊阁所画的阿拉伯数字和复式记账表格框架的临摹图样!
旁边,是女帝朱笔批注的两个铁画银钩的小字:“善。”
以及一个意味深长的问号。
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从那张御案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萧辰肩头。
女帝不仅看了密折,更在仔细研究他的“萧氏算法”!
这无声的审视,比任何雷霆之怒更令人心悸。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殿后传来轻微的环佩叮咚之声。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仪,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席卷了整个东暖阁!
萧辰屏息垂首,眼观鼻,鼻观心。
一道身着明黄色常服的身影,在两名宫装侍女的簇拥下,缓步从屏风后转出。
没有繁复的冕旒,没有耀目的凤冠,只有一支简单的九凤衔珠金步摇斜插云鬓。
然而,当她出现的那一刻,整个大殿的光线仿佛都汇聚于她一身!
女帝武瞾!
她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容颜绝丽,如同九天神女降临凡尘。
肌肤胜雪,眉如远山含黛,凤眸深邃如同蕴藏着整片星海,开阖间神光流转,不怒自威!
琼鼻高挺,唇色如朱,唇角天然带着一丝睥睨苍生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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