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阅卷无数,亦为之震撼!
然其锋芒太露,不知收敛,恐非…福泽深厚之相啊!
这‘聚众谋逆’的污名…不过是那些人,动手的先兆罢了。”
墨清漪静静地听着,清澈的眸子深处,仿佛有幽潭在微微波动。
她看向窗外州府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萧家堡所在的远山轮廓。
萧家堡,堡子东头。
一片新平整出来的空地上,几间简陋但还算结实的瓦房已经立起,门口挂着一块新制的木匾,上面用朴拙有力的字体刻着四个大字——“格致书院”。
然而,与书院挂牌时的些许喧嚣相比,此刻的书院内外,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萧条。
门前空地上,萧辰亲手立下的一块巨大木牌上,写着招生的告示:“格致书院,广纳寒门学子,束修全免,授格物致用之学,通古今之变,成经世之才!”
字字铿锵,却无人问津。
告示牌前,只有几个堡子里的顽童在追逐嬉闹。
偶尔有一两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少年,远远地站在路边,好奇又畏惧地张望几眼,随即又怯生生地低下头,匆匆离开。
连续三日,书院门可罗雀,竟无一人前来报名!
书院内,更是空空荡荡。
几间教室,桌椅摆放整齐,却空无一人。
墙壁上挂着萧辰亲自绘制的《大夏疆域简图》、《天体运行图》、《力学初解示意图》…内容新奇,笔触却显稚嫩。
讲台上,放着几本连夜赶工、用简陋的活字印刷术印制出来的粗糙教材——《数学基础》、《格物初探》、《识文断字千字文》。
油墨尚未干透,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张伯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愁眉苦脸:“辰哥儿…这…这没人来啊!外面都在传…说咱们这书院是…是魔窟!学了会掉脑袋!还说…说你要聚众谋反…”
金凤也一脸忧色:“辰哥,州府那边…风声很紧。粮商那边又开始压价了,说咱们的罐头用了‘妖法’保存,吃了不祥…
还有…工房的人放出话来,说咱们私自筑堤用的‘水泥’未经工部许可,乃是‘妖物’,要派人来查封作坊…辰哥,我们…我们是不是…”
萧辰站在空旷的教室里,背对着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儒衫,身形在空荡的教室里显得有些单薄。
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将他沉默的影子拉得很长。
绝境!
真正的绝境!
科举之路看似畅通,实则步步杀机!
书院宏图刚刚展开,便遭污名封杀!
产业根基被多方打压,摇摇欲坠!敌人如同无形的网,从文脉、商路、官场…全方位地绞杀而来!
而他手中…除了那残破的帝经和一群信任他的老弱,还有什么?
“辰哥…”
金凤看着萧辰沉默的背影,声音带着哽咽。
萧辰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淬炼过的寒星,没有丝毫的绝望和退缩,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没人来?”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那就…我们自己去请!”
“张伯!金凤!带上堡子里所有识字的!
带上这几本《千字文》和《数学基础》!去堡子外面!去流民棚!去田埂地头!告诉那些孩子,那些想识字、想学本事、想改变命运的人!
告诉他们,格致书院,不收钱!只收…向学之心!”
“告诉他们!学问,不只是圣贤文章!能算清田亩粮税,不被奸商盘剥,是学问!
能看懂图纸,造出工具,让田地多产粮食,是学问!
能明辨是非,不被流言蛊惑,更是学问!”
“告诉他们!我萧辰在此立誓!
凡入我格致书院者,必授其安身立命之能!
必开其放眼天下之智!
纵使前路荆棘,刀斧加身…此门,永为寒门开!”
萧辰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点燃了张伯和金凤眼中的火焰!
也点燃了门外偷听的几个顽童和流民少年眼中的微光!
“好!辰哥儿!老头子我豁出去了!这就去!”
张伯猛地磕掉烟灰,站起身。
“辰哥!我也去!”
金凤抹去眼角的泪,眼神坚定。
就在众人准备行动之际。
哒哒哒…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堡子的宁静。
一辆青帷小车,在一名老仆的驾驭下,缓缓停在了格致书院简陋的门前。
车帘掀起。
一只穿着素色软缎绣鞋、纤尘不染的玉足,轻轻踏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随即,一道清雅如兰、身着月白色襦裙的身影,款款下车。
墨清漪。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书院简陋的门楣,扫过空荡的院落,最后落在站在教室门口、浑身尘土、眼神却锐利如刀的萧辰身上。
她的出现,如同淤泥中骤然绽放的玉莲,与这简陋粗粝的环境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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