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的罡风呜咽,如同为逝者奏响的哀歌,在向之礼身后渐渐低沉、远去。
来时四骑,归途仅余两人一马,踏着满地灰黑色的砂砾,碾过凝固的血泊,在沉沉的暮色中,沉默地驶离这片吞噬了三条性命的险恶之地。
向铁山沉默地驾驭着乌鳞马在前领路,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沉默的岩石。
他身上的玄铁甲胄布满刀痕与灼烧的焦黑,渗出的血迹在冰冷的甲片上凝结成暗红的冰晶。
他偶尔会回头,目光复杂地扫过马背上那个脸色苍白、后背衣衫被暗红血痂浸透、气息萎靡不振的少年。
每一次目光接触,向之礼都微微垂首,避开了那审视的视线,脸上只有一片被疲惫和痛楚笼罩的麻木。
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冰棱伤口,虽已用金疮药草草处理,封住了流血,但刺骨的寒意和撕裂般的剧痛,依旧如同跗骨之蛆,随着马背的颠簸,一次次冲击着他的神经。
更深的痛楚,则来自丹田。
强行爆发那缕“金罡之气”模拟筑基威压,并凝聚出毁灭性的“金罡指”,如同在新生稚嫩的丹田壁垒上狠狠剜了一刀!
那道刚刚弥合如初的裂痕位置,传来阵阵清晰的隐痛和虚浮感,比后背的伤口更令人心悸。
他只能全力运转《敛气术》,将自身气息死死压制在炼气七层,甚至刻意流露出一丝因伤势过重而导致的境界不稳的波动。
怀中那块沉甸甸的暗金伴金石原矿,紧贴着胸膛,棱角硌着皮肉,带来清晰的触感。
精纯的庚金之气丝丝缕缕渗入体内,如同最上等的补药,缓缓滋养着受损的丹田,抚慰着那道新生的隐痛。
然而,这滋养的速度,远不及《金罡诀》那饕餮般的需求和丹田创伤带来的消耗。
资源…庞大的资源缺口,如同冰冷的深渊,横亘在面前。
天色彻底黑透,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不见星月。
凛冽的寒风卷着砂砾,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前方是一片由巨大风蚀岩柱构成的石林,怪石嶙峋,在黑暗中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
“今夜在此扎营。” 向铁山勒住缰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
连续的血战和紧绷的神经,让这位铁卫也感到了深深的倦意。
他翻身下马,寻了一处背风的巨大岩柱凹陷处,动作麻利地清理出一小片空地,燃起一堆篝火。
橘红色的火焰跳跃起来,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和刺骨的寒意,也映照着他脸上深刻的疲惫与凝重。
向之礼沉默地跟着下马,脚步因伤痛而略显虚浮。
他靠着冰冷的岩壁坐下,篝火的光晕在他苍白的脸上跳跃,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却异常沉静的轮廓。
他取出水囊,小口啜饮着冰冷的清水,目光落在跃动的火焰上,瞳孔深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倒映着火焰,也倒映着谷中那三具冰冷的尸体。
向铁山从储物袋中取出干粮和肉脯,默默递了一份过来。
向之礼接过,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
两人之间,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寒风的呜咽。
就在这死寂般的沉默中——
“咳咳…咳咳咳…”
一阵压抑着、却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声,伴随着拖沓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石林另一侧的黑暗中传来。
向铁山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右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刀柄之上!
篝火映照下,他脸上疲惫尽褪,只剩下冰冷的警惕。
向之礼咀嚼的动作也微微一顿,目光投向声音来源。
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谨慎地探向黑暗。
片刻,一个佝偻、蹒跚的身影,踉踉跄跄地闯入篝火微弱的光晕边缘。
来人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道袍,上面沾满了黑黄色的泥垢和可疑的深褐色污渍,散发着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汗馊和草药的古怪气味。
头发花白稀疏,如同枯草般胡乱纠缠,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和风霜的刻痕,被篝火映照得一片蜡黄。
他一只手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树枝拐杖,另一只手紧紧捂在胸口,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让他佝偻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
老王头!
向之礼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这落魄的散修,竟会在此刻、此地出现?
巧合?
还是…
老王头似乎被篝火吸引,也似乎实在支撑不住,踉跄着走到篝火旁另一块避风的岩石阴影下,靠着冰冷的石壁,如同烂泥般瘫坐下来。
他喘息了好一阵,才勉强止住那撕心裂肺的咳嗽,浑浊的老眼无神地扫过篝火对面的两人,尤其在向之礼那染血的靛青旧袍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垂下眼皮,仿佛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他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油腻发黑的破碗和半块硬得如同石头的黑面饼,又从腰间解下一个同样油腻的皮囊,拔开塞子,一股浓烈刺鼻、如同劣质火油般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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