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拍身旁的桌案,震得茶杯乱响:“我平安县向来民风淳朴,岂容此等妖言惑众,扰乱民心?!若因此事引得士林非议,上官问责,你我都担待不起!”
赵雄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大人息怒,是卑职失职。卑职已着手调查此事。”
“调查?还要调查到何时?!”李县令根本不听解释,厉声道,“本官给你十日!不,七日!七日之内,必须将此谣言之源给本官揪出来,平息事端!若七日之后,县城之内仍有‘狐妖’流言传播,或是再发生此类惊扰事件,唯你是问!”
七日!这个期限如同一声惊雷,在刑房内炸响。郑龙瞪大了眼睛,吴文扶了扶眼镜,眉头紧锁。连那些家长和周夫子都感受到了那股沉重的压力。
赵雄身体微微一僵,但脸上依旧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抱拳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卑职……领命!”
“哼!”李县令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孙师爷连忙跟上,临走前给了赵雄一个“你好自为之”的无奈眼神。
刑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方才还在诉苦的家长和周夫子,此刻也不敢再多言,默默行礼后退了出去,只留下县衙刑房的几人。
郑龙第一个憋不住,一拳砸在墙上,怒道:“七日!他娘的,那狐妖是圆的还是扁的都不知道,怎么抓?!”
吴文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头儿,此事棘手。流言无形无质,源头难觅,七日之期,未免太过严苛。”
赵雄没有立刻说话,他缓缓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烈日炙烤的街道,背影显得格外凝重。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他知道,李县令要的不是过程,是结果,是一个能快速安抚民心、向上交代的结果。
半晌,他转过身,目光恢复了平时的锐利与冷静,逐一扫过自己的三名手下,最后,在林小乙身上停顿了一瞬。
“都听到了。”赵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决断,“七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走到桌案前,铺开一张平安县的简略地图。
“郑龙。”
“在!”郑龙精神一振。
“你带几个人,重点巡查近日谣言传播最盛的城东、城南区域,尤其是学堂、祠堂、水井附近。遇有装神弄鬼、散布谣言者,立即锁拿!不必顾忌,先杀杀这股歪风邪气!”
“得令!”郑龙抱拳,眼中凶光一闪,转身大步离去。
“吴文。”
“头儿。”
“你细查近一个月来,所有与‘异常声响’、‘目击怪影’、‘家畜不安’等相关的报案记录,无论大小,逐一复核。看看能否找出规律,或者……人为的痕迹。”
“明白。”吴文点头,立刻走向存放文牍的架阁库。
最后,赵雄的目光落在了依旧垂手站在门边的林小乙身上。
“小乙。”
林小乙心中一凛,连忙上前一步:“捕头。”
赵雄看着他,眼神深邃:“你心思细,耳朵灵。从今日起,你多往茶楼、酒肆、街边巷尾走动。不必刻意打听,只需听。听听百姓们都在怎么传,传些什么,哪些人说得最起劲,又有哪些地方……似乎对这谣言,并不那么害怕。”
这是一个看似简单,却极需观察力和判断力的任务。是要他融入市井,从庞杂的信息流中,捕捉那最细微的异常波动。
林小乙抬起头,迎上赵雄的目光。他从那目光中看到了沉重的压力,也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上位者的考校与期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属于高逸的分析冲动,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既紧张又带着被委以重任的郑重,用力点了点头:
“是,捕头!小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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